清 明 節 （南歸情牽外一章）

今年清明節外公的大房子顯得比往年熱鬧。

    兩天前爸媽便帶著我們幾兄弟一起回金甌，雖然車子是自家的且有一兩段高速公路，但依舊要煞上七個多小時，四五月南部火烘烘當頂炎熱，真的不好受！

    這趟一塊回鄉的還有長我一歲的表姐可瑛，可瑛是二表舅的大千金、掌上明珠——從去年南歸相見後我們已成一雙情侶。

可瑛外商畢業後就在西貢一家進出口私人貿易公司上班，薪水不菲。二表舅又特地在西貢給可瑛租了一棟小房子給她跟一個也正在西貢唸高等醫科的妹妹住下。房子設備俱全，地方安寧又好，姊妹兩生活相當舒適愜意。

我和可瑛常常在一起，周日不用上班，我們愛找個比較幽靜的咖啡座喝咖啡上網或去看一場大家都喜愛的電影什麼的，有時候去逛第一郡的書街，搜尋一些我們都喜歡看的書，或逛  Saigon Centre 、Takashimaya Ho Chi Minh City、Crescent Mall …… 那些百貨公司。我們只是看看而已，很少買什麼東西。我也常常帶可瑛回家玩，我爸媽都很疼愛這個外表姪女，大家一起吃飯，可瑛也會下廚做飯且很合大家胃口。

    今年清明節來得隆重，遠在迪石好多年沒有聯繫的姥姥外姑家人也回來了。

    原來他們早於一個禮拜前已經來了，這趟來有一個特別任務——把兩個親人的遺骸運回家鄉並安葬在外祖家陵園。

    晚上整個大廳擠上了三四十多人，挺熱鬧。可瑛與我坐在一起，現在她髮不再染了，一頭烏亮秀髮披在肩上，且只薄施脂粉，衣著也莊重，可依然嬌美秀麗！

    外公從金甌市那家潮州菜館訂了四座菜席，今年清明節回來掃墓的人比往年多呢！

    見到表妹妙瑛我感到好愧疚，我辜負了妙瑛為我與慧珠作“紅娘”一片苦心，但我所愛的女孩子卻是她姐姐，確實使她左右難為。昨天見到我時妙瑛繃著臉不理不睬，我也沒什麼話可以解釋，最後她才瞪起那雙晶亮可愛的眼睛狠狠說：「你們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如果有一天我發覺你敢欺負我姐姐我一定不饒你，別忘了！」

    「妙瑛，妳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傷害可瑛，我一定好好愛她 」我堅定說。我知道妙瑛已原諒我了。

    「你們男人啊一點良心都沒有，傷害了人家純潔的心靈，只一句對不起便沒事了！」妙瑛頓了一頓，輕嘆說：「可憐的慧珠，你知道她多難過，她偷偷哭了一場，心情沮喪，第二天大清早便回西貢去了，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回西貢不久她出國留學去了！」

    我只能默默聽著份兒，不曉得怎麼開口——除了感到陣陣深切的內疚和慚愧！

    今天是清明節了，我們大家庭成員齊集大房子樓上先祖祠堂，先祖神甕前左右燭台已點亮，正中間擦得光亮的銅香爐除了三根特大大香，還有無數小枝香，香煙裊裊。整張長方形紅木大桌子正中擺放一隻脆皮乳豬，左右各擺著烤鴨、白熬雞、麵條、清蒸石斑魚、紅桃粿、菲菜粿、甜粿、醇粿、笑粿、索羅包、甜包（這些粿品都是從胡志明市堤岸訂了並派人去運回來的）。水果則有桂圓、大桔、葡萄、龍眼、蘋果、香蕉、芒果、火龍果……茶酒、香燭冥錢。

    拜祭過先祖後接下來是掃墓，大家抬著三牲水果祭品前往家族陵園。看管陵園的阿竹伯幾天前已把陵園打掃清淨，草坪花木修葺整齊，各先人墳墓上的青草也修剪了一番，七十多歲了倒是還很壯健，對工作亦好盡心盡力。今年陵園增加了兩座新造墳墓——那是姥姥姑家屬不久前剛剛建造的——一個是犧牲在平隆戰役的解放軍烈士，另一個是陣亡在72年廣治戰役的舊政權中尉軍官，墓碑刻著死者姓名籍貫及出生歿去日期，黑白照片可看出他們都很年青。戰爭已遠去，國家正處於和平盛世，而他們終於回到故鄉的懷抱，長眠於親人一旁。

    大人們把三牲水果祭品擺在陵園祭亭，我們小輩的每人手裡一把香分別給陵園裡的墳墓上香。

    祭祀在外公領導下進行，最後燒冥錢冥品，清明拜祭先人儀式到此結束。外公獨自默默坐在外嬤墓前矮拱牆上，外公外嬤相伴半個多世紀，可謂夫唱婦隨，一片情深，外嬤去世後外公顯得很寂寞孤獨，阿竹伯曾私下告訴我外公常到陵園看望安眠於此的外嬤。

    我與可瑛挽著手走到陵園大門左旁的老鳳凰樹蔭下，今年鳳凰花徬彿開得格外艷麗，我擁著可瑛的纖腰，她把頭倚在我肩膀，我們靜靜看著枝椏間盛開的花兒及飄舞風中幾片紅紅花瓣。

           二零二四年三月十三日寫於守德芒果園小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