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三十六,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數字,但對於春蘭來說卻有著種不一樣的意義,因為她媽媽就是在三十六歲這年生下她的,而她亦是在三十六歲這年生下她的一對孩子,所以這數目字對她耒説,意義是非一般的。

不同的是,她是媽媽的第七個孩子,而她那一對孩子卻是她的第一胎,因為她是三十五歲結婚,三十六歲才初為人母,而母親卻是十九歲就生下她的大哥了。

近幾年來春蘭心中總是對父母感到有說不出的歉意,,尤其是對母親,她更是深深的感到內疚,因為若然不是她自己飽受腰酸背痛的折磨,她又那會知道當年七十二歲高齡母親的辛苦呢,今年還不到六十歲的她,已經是渾身病痛,不是腰痛就是腳痛,而可憐母親那麼大年紀了,不但在她坐月子時來照顧她,孩子滿月後,還要繼續替她看管一對兒子,讓她可以安心工作,(雖然不是母親一個人看管,還有那大她二歲,尙未結婚的姐姐,和七十九歲高齡的老父親,還有一直在經濟上默默支持她的妹妹。)。

那時候只顧忙於工作,根本沒有時間想過父母與姐姐的辛勞,現在不經不覺間,已過了廿多年,父母都先後離開了人世,而孩子也已長大成人了,三姐妹也都老了。對父母的深恩,是永遠都無法報答了,只有等到來生吧,而姐姐和妺妹的這份恩情,也不知等到何時何日才可以報答呢,雖然她們幫自己完全是出自一片疼愛和關懷,從來未想過要她報答,就因為這樣才令她更加銘感於心。
>   每次一想起母親,總是連帶的想起父親,姐姐和妹妹,她實在感謝上天,讓她可以出生在這個溫馨的家,讓她有這麽多親人疼愛,她是何等的幸運和幸福啊!廿多年前的往事,就像發生在昨天般一樣,清晰的在春蘭的腦海中浮現。婚後不久,她就懷孕了,疼愛她的老父,每個星期都從相隔很遠的祖屋,步行至她居住的地方來探望她,每次都帶不同的食物來給她,不是腩肉就是豬排或豬油和其他食物,因為他擔心她不懂照顧自已和肚內的孩子。

由於春蘭十多歲就有胃潰瘍,加上當時年小不懂保重,所以時常要進醫院急救治療,每次都是父親和母親在醫院陪伴她,照料她。可能就因為她這樣小小年紀,就要受病魔折磨,所以老父對她總是多了一份憐愛的心吧,因此每次和姐姐妹妹發生爭執時,父親都會偏幫她,故此姐姐總是說父親偏心,只疼春蘭不疼她。當她還有幾天就要生產時,父親還特意來她家過夜,因為老人家擔心,若然半夜孩子要出世時,怕她們倆口子沒經驗,到時就會方寸大亂,不知所措。不過老父親也只是在她們家過了一晚,她和丈夫子華就感到不妥,因為若然她在半夜去了產房,拋下七十九歲的父親一人在家,若然萬一就在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麼意外,那時怎辦?經過一番考慮後,改由她晚上去父親家過夜,早上回家,有了決定後,才稍為安心。

在父親家過了二晚後的第二天下午,春蘭就進產房待產,在傍晚五時許吃過姐姐帶來的晚餐後,大約過了三個小時,她就順利的產下了一對雙胞胎,當天是子華陪她去醫院的,到第二天早上才去接春蘭母親來陪她。在丈夫陪她的那個晚上,傍晚五時許,當天還沒黑時,那些蚊子就像是餓了很久沒吸過人血的僵屍般,迫不及待的成群結隊四處出來吸人血了,她和二個孩子都躲進蚊帳內,產房的床又不大,根本容不下一家四口,何況她剛生產,更要臥床休息,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坐著,所以只好讓子華做那些餓蚊的晚餐,讓牠們吸到飽了。  直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春蘭見到丈夫的那雙腳背上,佈滿了密密麻麻,被蚊叮過的紅點,整隻腳背沒有一個位置是沒被蚊叮過的,令她看了,立刻感到頭皮發麻,忍不住全身打冷戰。因為廿多年前那家醫院,還沒有興建到像現在這樣多層高樓大廈的,院內尚有很多空礦的地方,雜草叢生,蚊蟲自然多啦,雖然巳隔了廿多年,但腦中一浮現出那晚丈夫腳背的影像,春蘭也會忍不住心裡發毛呢。

不過,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丈夫他自己居然全無感覺,一些也不感到痕癢呢?莫不是已被叮到麻木了?若然換了 是自己,只怕已經被搔到流血不止啦,不是嗎,試想想,有時候,當一個人被蚊子叮了後,多數會感到痕癢的,這時候就會忍不住用手去搔的,而現在他是被一百幾十隻蚊叮咬呀,他居然可以若無其事般的,搔也不搔一下,真是難以想像呀!

第二天子華去岳父家報喜和載了岳母來陪太太,第一個晚上,二個孩子都睡得很安穩,讓春蘭也可以休息了一晚,可是到了第二晚,二個小傢夥竟然作反了,居然不停的輪流飲奶,當春蘭餵了大哥後,將他放下,抱小弟來餵,吸不到十分鐘,那個大哥,就放聲大哭,於是她慌忙放下小弟,改餵大哥,不過這下子可就到那小弟不依了,唉,可能初生奶水已不足,還要一起喂兩個,二個小傢夥吃不飽吧。

整個晚上春蘭就這樣坐在床上,輪流不停的餵他們,而睡在離她不遠的母親卻睡得很甜,一些也沒被這二隻小鬼頭吵醒,連她呼喚了幾次,母親也聽不到,依然沉沉大睡,由於整個晚上都坐在床上餵孩子,不久春蘭就感到腰酸背痛起來,而且痛得很厲害。當時她心中對母親也頗有怨言,覺得她既然來陪自己,就應該幫忙照顧孩子,而她竟然可以不理自己,睡得這麽甜?讓她這個剛生產的人捱夜,真是太不應該了。

那時的她,完全沒有想過母親是一位年過七十的老人家,在醫院已照料了她一整天,不但要餵她吃飯,還要替一對外孫換屎尿片,餵牛奶等工作,忙了一天,疲累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廿多年前的人,還沒有現在這麽富貴用小孩紙尿褲的,而且那個年代的紙尿褲,應該還沒有現在這麼普遍吧,而她竟然還對老母親心存抱怨,真是太過份了,所以每次回想,她都感到非常的難過和自責。

出院後,母親在春蘭家服侍了女兒一個多月後才回家,自此之後,日間春蘭將一對孩子放在父母家中,請他們代為看管,讓她可以安心工作,到了晚上,再帶一個兒子回家睡,本來姐姐叫她把二個孩子都放在父母家中的,因姐姐怕她日間要工作,若晚上要看顧孩子怕她吃不消,但春蘭見他們看管了整天,也會很辛苦的,況且父母年歲已高,姐姐不但要打理家務,又要煮兩餐和煮粥給孩子吃,已經是很勞累的,若然晚間再將二個孩子都放在父母家中過夜的話,自己雖然可以一覺安睡到天明,但卻會令父母和姐姐太過辛勞了,自己的孩子卻要別人捱更抵夜,這實在太說不過去了,所以她婉拒了姐姐的好意,堅持每晚都抱一個孩子回家睡,因為父親不放心,怕她夫婦二人照顧不到二個外孫,所以她為免老父擔心,而且自己也的確照料不到二個孩子,.因此就只帶一個回家了。

當時,父親怕會把二個孫兒吃奶的時間弄錯,所以特意在客廳中掛上一面黑板,那個孫兒什麼時候吃過奶,老人家就畫一個標示有時間的鐘出來,在鐘的旁邊還要寫上孫子的名字,以免弄錯了,會餓壞了其中一個,吃滯了另外一個,父親就是這麼體貼和細心,每當春蘭想到父親為自己所做的事時,總是心有感觸,忍不住流下淚來。
  雖然常聽人說,養兒方知父母恩這句話,但真正能體會到的又有幾人呢?每個初為人父母者都只會把全部心思,放在自己的心肝寶貝上,往往忽略了而沒有想到父母以往對自已的種種恩情。

廣東人有句俗話,那就是:老豆養仔,仔養仔,的確是說得很貼切,也寫出現代社會的實況,很值得已為人父母的人,包括我和你去多多思考的。

 

                                                    2013-12-23

 

 

易燕冰笛友箋注:

多謝你讓我分享一篇很有意思的作品 令夫人寫得實在太好!親情真摯,感人肺腑的,很清晰明瞭讓親情孕育在我們心中深深體會到父母的愛是何等的偉大!何等的珍貴!而現代社會上又有幾個身為兒女們能回報雙親養育之恩呢?不勝唏噓感慨千萬!真的值得我們去深思的。
燕冰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