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念慈作品

悲劇

近來，汪金愛見女兒曉雲總是無精打彩，懶洋洋的，不但沒胃口進食，而且還常常嘔吐和作悶，人也消瘦了不少，她以為女兒患上了腸胃病，於是便帶曉雲去看醫生。

「她已懷孕三個多月了。」

醫生的話，就如晴天霹靂般的嚇了金愛一跳，呆了半響後，她把目光從醫生身上移向女兒臉上，一副清純稚氣的面孔，讓她難以接受醫生的話，把目光從女兒面上移走，她用不置信的表情，瞪大眼睛對醫生說：

「醫生，對不起，你是否弄錯了呢？你說我女兒懷孕三個多月？可是，她才十四歲呀，怎麼可能呢。」

「從她的各種症狀看來，她的確是懷孕了，剛才妳也聽到她的月經沒有來多月了，年紀小並不表示不可以做母親，只要是通了經，就有懷孕的可能，不過，若然妳還是不相信的話，那妳不妨帶妳女兒去照超聲波吧，這樣，就知道我的診斷是否正確了。」

懷著半信半疑的心，金愛帶曉雲去照超聲波了。結果，正如醫生所言，曉雲的確是有了身孕。

把曉雲帶回家後，金愛呆呆的望著女兒，她不敢相信，一向乖巧聽話的曉雲，會未婚懷孕。除了上學外，曉雲都是在家看電視或做功課，很少出外遊玩，那麼，她肚裡的孩子，又從何處來呢？而曉雲從醫生處回來後，始終低垂著頭，一聲不響。在母親一再追問下，淚水從她大大的眼睛中流下。最初她什麼也不肯說，只是低聲飲泣，經過母親一連串苦苦追問後，終於她哭著把一切告訴了母親。

三個多月前的某一個下午，曉雲正在房中午睡時，房門被打開了，一個男人悄悄的走進房來，並輕輕的把門關上，然後慢慢的行近床邊，對熟睡中的曉雲凝望了一會後，便爬上床去，餓虎擒羊的把曉雲壓在身下，實施其獸性行動，被驚醒的曉雲，雖然竭力反抗和掙紥。無奈，一個只得十四歲的弱女孩，又怎是已被慾火衝昏了理智，狂性大發如禽獸般後父的對手呢？結果，曉雲被奸污了，事後，後父更恐嚇她，不准將此事告訴母親，否則就會殺了她。

女兒的話，讓金愛驚慌得只懂怔怔的凝望著曉雲發呆。金愛做夢也想不到，令女兒珠胎暗結的，竟是自己的丈夫──何時動。

十年前，金愛帶著四歲的曉雲毫不理會家人的反對，和年紀小自己五歲的何時勤結婚了。

事因金愛的第一段婚姻只維持了短短的一年。在曉雲出世不到一個月，丈夫便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喪生了，年僅廿六歲的金愛，帶著女兒回娘家居住，金愛將女兒托母親照顧，自己在某市場上擺賣化妝用品，生意亦算不錯足夠兩母女的日常開支。金愛在市場上認識了一名，同在市場擺賣五金的青年人何時勤，經過二年的交往，金愛決定和時勤共築愛巢。雖然金愛的父母都不贊成，因為男方不但年歲比金愛小，而且是第一次結婚，認為不大匹配，怕女兒將來會吃虧，於是極力反對。不過，沉溺在愛海中的金愛，認為父母的顧慮是多餘，同時堅信個郎不會辜負自己，所以不顧一切的和時勤結合。她父母親雖不同意金愛這種一意孤行的做法，不過，她也是快卅歲的人了，有權利去選擇她認為是幸福的生活，作為父母，也只能尊重她的決定，默默地在心裡為她祝福。

婚後，二人十分恩愛，時勤對曉雲關懷備至，視她如親生女兒般的疼愛，目睹此情形，金愛甜在心裏。一直以來都擔心時勤和女兒不知可否和諧相處？他會善待曉雲嗎？至此，她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了心頭大石，慶幸自己找到了好夫婿，為女兒找到了好父親。

婚後數月，金愛懷孕了，夫妻二人非常高興，帶著喜悅的心情，期待著愛情結晶的來臨。

只可惜，歡欣的日子只維持了二個多月就終止了，因為金愛流產了，金愛傷心自不在話下，而時勤就更加失望呢？因為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呀。

時光飛逝很快又過了一年，金愛再度懷孕，喜訊令二人再次重燃了希望，殷切的等待孩子的降臨。不過，當懷孕過三個月時，金愛感到不適，而去檢查，卻發現自己懷的竟是「宮外孕」，而且要立即動手術，把子宮整個切除，否則金愛會有性命危險。

知悉一切後，金愛悲痛欲絕，她知道，動這手術後，她就再不會有機會懷孕了。她哭鬧著不肯施手術，不過最後在時勤與雙親的勸解下，她只好含淚答允了，因為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呀。

此事過了一年後，時勤就開始迷上了杯中物，最初的時候，他也只是輕輕品嚐，適可而止，久而久之，他居然成為了一個標準酒徒，每天到了無酒不歡的地步，有時候，甚至喝到酩酊大醉，回家大吵大鬧，還動手打金愛，對丈夫這種轉變，金愛知道完全是因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為他生兒育女而引起的，這讓她感到很內疚，所以對時勤借酒消愁，一直不敢干涉過問，當他罵自己發洩時，金愛一言不發，默默忍受，算是對他作出一些補償。而且他在不喝醉酒時，對自己和女兒，不是蠻好的嗎？她只能在心底裏自我安慰，日子就這樣的在內疚與忍耐中渡過。

摟著還在飲泣的曉雲，金愛只感到內心像被刀捅中的痛，她用手輕撫著女兒的頭，柔聲的安慰女兒，勸她別再傷心難過，可是，她自己的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鍊，一顆一顆的掉下來。她真不敢相信，外貌忠厚，老實穩重，又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份子的丈夫，竟然會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禽獸不如的行為，實在是太過份了，就算自己因動了手術，不能履行妻子的本份來滿足他的慾望，不能為他傳宗接代，那麼，他大可以在外邊找女人來解決這些問題呀，為何要這樣殘忍無良的去傷一個叫了他十年“爸爸”，而且只得十四歲的未成年女孩呢？難道他不怕世人的指責，不怕會受到天遣嗎？自己這麼多年來，對他事事遷就，也因為內疚不能為他生兒育女，所以對他總是百般忍讓，差不多已做到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地步了，難道這還不夠嗎？對任何事情，自己都可以不聞不問，就當是自己對他的補償，但今次，他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難以容忍，自己一定要為女兒討回公道。就在金愛傷心難過時，何時勤帶著一身的酒氣回來了，看見母女二人摟抱在一起，他先是一怔，然後，笑瞇瞇的對曉雲說：

「來我的寶貝女兒，快過來讓爸爸親親」。

曉雲把頭埋在母親懷中，雙手緊緊抱著母親，身子在微微的發抖。

金愛那一雙充滿怨火的眼睛，直視著面前的男人，冷冷的說：

「你配做她的爸爸嗎？你這個連狗不如的畜生，披著人皮的禽獸，曉雲只得十四歲，你竟然強姦她？還讓她懷孕了，你……到底是不是人呀」

對妻子的怒罵，他只是呆了一呆，然後毫無亷恥的說：

「真的嗎？曉雲有身孕了？哈哈那我不是可以做爸爸了嗎？真是太好了，我何家終於有後了，曉雲真行，妳母親不能為我生兒育女，那妳就代替她吧，啊！感謝老天爺終於賜給我孩子了」。

何時勤這一席話，幾乎把金愛氣得噴血。初聽女兒訴說時，她還以為他只是一時喝醉，而做出這種天理不容的醜事。接著再從女兒口中知悉，自那次之後，有幾次，當金愛不在家時，他就對曉雲實施強暴。而現在，還厚顏無恥的說出這些話，至此，金愛再也忍不住了，她放開女兒，衝向時勤，憤怒的對他又打又罵。平時早就不把金愛放在眼內的時勤，又豈會任由她打罵呢？何況他是男人，氣力當然比金愛大得多，所以只一會兒，金愛就被他打倒在地上了，二人互打的情景，把曉雲嚇呆了，也不懂怎樣做，只是急得直哭，後來見那個所謂「爸爸」，騎在倒在地上的母親，大力不停的打，母親的慘叫聲，把曉雲急壞了，她情急之下，隨手拿起一張鐵椅，盡力對著時勤的後腦打下去。受到襲擊的時勤用手一摸，血染滿他的手，痛楚令他發狂，他跳起身來，追著曉雲怒罵，曉雲走避不及，被他捉著了，此時的他，理智全失，拳頭像雨點般的在打曉雲身上和臉上。

在呻吟中的金愛，聽到女兒凄慘的哭叫聲，心如刀割，她強忍著渾身的痛楚，勉力的從地上慢慢的爬起來，當看見桌上放著一把水果刀時，她立時拿起，快速衝向正在毒打曉雲的丈夫背後，把手中的尖刀，毫不猶豫的用盡全身氣力，刺進他的體內。

狂嚎一聲的時勤，轉過身來，因為刀刺得實在太深，他的整個面容都在痛苦的扭曲著，豆粒般的汗水，不停地從他額頭流下，他用手指著金愛，口中喃喃的說著：

「妳這個………………。」

跟著就整個人趴在地上，帶著因痛苦而變得醜陋的面孔，一命鳴呼，永遠的離開了人世。

母女抱頭痛哭，金愛不知道自己將會受到法律怎樣的制裁，但，為了保護女兒，不管將來面對的是什麼懲罰，她都絕不後悔。

2010.7.15披刊於『越南華文文學』第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