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二姐到養老院

 

今天送妳,是生的離別

他朝送妳,是離別的死

妳的生命是在蕭瑟的走廊中迴旋

無聲,無音,無語

只是獨自一人默默無言穿越

 

我倆啊!同是一棵青蔥大樹上

長出的兩片幼嫩的小葉

老樹伸掌遮攔陽光,阻擋風雨

讓我們在涼蔭下,婆娑起舞

在清夜裡,翹首仰望

多少日月星辰的起落

 

如今,兩片葉已枯黃

一片在風雨中飄搖欲墜

一片在哀鳴中伸出無助的手

無奈地凝視著斷臍的切割

悲苦地忍受著就快崩裂的痛楚

 

白雲蒼狗,歲月催人老

我已六十八,妳也八十六

銀髪槁面,滄海過盡,桑田看透

我們走的是在同一的路上

只是,妳先行快一步

而我,却在後方追趕

 

人生苦短,猶如長江的浪濤

我們只不過是浪尖上的弄潮兒

等待著幾番的洶湧起伏

盼來了波折後平靜的回歸,然後

面對四野荒涼茫然,四壁空牆蒼白

是無限的孤寂,深沉的嘆息

 

出門的時候,雲驟起,雨欲淚

蒼髪送白頭,枯面送皺臉

一聲長嘆,喚來如煙如霧的往事

圍繞眼前,不離不去不捨

今日,弟送姐

他朝,誰送弟?

                                                          2015.7.25  

 

註:二姐在三歲時,當時醫學仍未很發達,在鄉村裡,因父母誤信神婆,

二姐被用艾炙治病,最後弄至耳聾口啞,終生殘障。從此就一直與我

住在一起,直到現今。老來的二姐,起居飲食都須專人照顧,而我也已白

髮蒼蒼,自顧不暇,老妻又染上了老人三高症,藥不離口。百般無奈,唯

有把二姐送入養老院奉養,每星期家人輪替去探望問候。此情此境,確有

逆我古訓孝悌之禮,然而知我者當諒我恕我,不知者罪我惡我,我亦

甘願接受,絕無異議。

披刊於《越南華文文學》第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