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應

　　七月，傳說中是“鬼”月。雖然，我不相信在這個月中，陰府通向陽間的門會打開，各種鬼魂會趁機出來活動，但是在這個月裡，看到民間的各種祭拜活動，確實也使人心情有一種深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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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發生撞車事故之後，已經一個多月了，趙成沒有一個晚上能夠安眠。因為他知道，那天晚上他跟隨不知天高地厚的一伙在大街上飆車，正是他撞倒了一個女人。雖然撞倒之後，他駕車逃走，揚長而去，逃開了法律的嚴懲。但當時那女人的慘叫聲，和她一剎間躺在地上的淋漓鮮血，後來他更在報上看到，被撞倒的那個女人是個孕婦，且在被送到大水鑊醫院之前，已經斷氣身亡。他萬萬沒有想到只因好勝一時的魯莽，卻害死了兩個人的生命。

　　之後，因他是個富家的獨生子，而千方百計為他掩蓋罪狀，家庭成了他的避難屏風。他的罪行，被用一張張鈔票，包裹了起來，可以說是做到人不知，鬼不覺。

　　然而，良心一直沒有饒恕他，自從事發之後，他的神經緊張到幾乎分裂，以至於連連做惡夢。這一夜，雖然連喝了幾粒安眠藥，但在迷糊之中，心魂又走向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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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黯黯，淒淒冷冷，煙霧迷漫，陰風颯颯……赤髮鬼，黑面鬼，牛頭鬼，馬面鬼，卻站在兩旁。這裡，處處驚呼怪叫，隨著叱聲，從衛門裡邊傳出了悲聲振耳的哭泣……

　　這是哪裡？這就是“幽冥界”。

　　一座碧瓦樓台，富麗堂皇，門簷下掛著“閻王殿”三個威嚴叫人心寒的大字。

　　趙成心裡不禁一懾，心想：為什麼自己會來到這個地方？

　　當他還未弄清，就見閻王殿的兩扇厚門徐徐啟開，發出吱吱聲響，跟著是四個白衣無常鬼走出來，強行把他擒住，將他連拖帶拉往裡扯。趙成一驚，本能地用力掙扎，大喊：

　　“你……你們……為什麼抓我？”

　　儘管他怎樣掙扎，也掙脫不了那四個無常鬼的挾持。不理他怎樣狂喊，四隻鬼把他押到公堂，用力向前一堆，使他整個人撲跪地下。

　　堂內燭光亮起。鬼頭鬼面的衛差，威武的兩行分別屹立在公堂兩邊，穩而不倒，如撐著地獄的一株株棟樑。他慢慢爬起來，向前一看，觸目驚心，一個滿臉胡鬚的人正高坐在台上椅子中，雙眼嚴厲望著他，那麼氣派，那麼威嚴。這下子令到他往後一退，臉色倏然變青，口瞪目呆。

　　原來那是閻王。他舉起驚堂木，重重向桌上一拍，這一聲令他驚魂落魄，接著一陣厲聲向他襲來：

　　“大膽罪民，你該知何罪？”

　　趙成驚得發音顫抖：

　　“我……我犯了什麼罪？”

　　“大膽刁民！”閻王正怒，習慣地把驚堂木再重重一拍，厲聲道：

　　“你還狡辯，你看看身邊這個人！”

　　趙成順向閻王指的方向望去，他不知自己身邊什麼時候已有個女人站著。只見這女人披頭散髮，焦頭爛額，滿面血跡，十分恐怖。這時，這女人垂頭望他，他們四目相覷。趙成心膽一怯，發現這女人的眼睛燃著火，極度憤恨盯著他，像要刺殺他一般。

　　“你認識她嗎？”當趙成正疑惑中，便聽閻王大聲問。

　　“我……我不認識她……她是什麼人？”趙成含糊應付。

　　“你不認得我嗎？我就是在上個月被你撞死的那個人！”這女人終於開口了，但雙眼仍一直痛恨緊盯著趙成。

　　戰戰競競，趙成驚惶失措，再度口瞪目呆，額前冷汗淋漓，面色更加慘白，整個人像篩糠似的抖動起來，還向後一退，跌坐地上，徬徨地不停搖頭，喃喃自語：

　　“不……不是她……怎麼是她呢？”聲音中夾著震驚。但，他卻強辯：

　　“你們含血噴人，有何証據？”

　　“証據？”那女人說。“那証據就是你的‘良心’！”那女人大聲說。“那晚，當你飆車撞倒我時就逃之夭夭，我的命和肚子裡快兩個月的生命就這樣結束在你手上。”那女人痛心疾首，話聲一字一淚：

　　“我膝下還有兩個幼兒，家庭貧困，你叫他們怎樣過活？”這女人說完之後，她變得幾乎瘋狂，激動地大喊：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邊說邊氣勢兇惡向趙成撲去，張開雙手準備要勒住他的脖子。閻王見狀，立即命令喝止：

　　“住手！”跟著又將驚堂木再重重一拍。

　　那女人心中一驚，聽命地停下來。

　　“趙成，你可知罪？”閻王喊著。

　　趙成已驚得六神無主，魂飛魄散，不能說話了。

　　驚堂木再響了一聲，跟著是閻王厲聲叫：

　　“殺人填命，欠債還錢！你雖然逃過了人間法律制裁，但你逃不了你的良心和斥責，逃不了我們，你是罪有應得，本官判你死刑，永不超生。”閻王大喊：

　　“來鬼呀！帶他上刑場去，剪舌挖心！”

　　這時，趙成滿身冷汗淋漓，全身發軟，只顧喊著：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我知罪了，請大人念情我初犯罪，饒我一命，我回去我會照顧她的兒女，我會多燒金銀衣紙給她，打齋超度她，我還年輕，我不想早死，請大人饒命！”

　　“太遲了！”閻王搖頭。“就算她的兒女得到你的幫助，但他們最大的痛苦是失去母愛！你們在陽間有錢購車，不可一世，經常聚集一起飆車，視命如草，現在下到地獄，不得容你這種人再逍遙法外，來鬼呀！壓他用刑去！”

　　“不要！不要，不要殺我！饒命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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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成，醒醒！趙成，醒醒！”趙母用手拍著他的臉龐。

　　這時，趙成才醒過來，面色青白，只見滿額冷汗，失驚睜開雙眼。但是，迷迷糊糊中他還看到剛才夢中的那個女人出現在他跟前，兇惡痛恨地要趕盡殺絕，並且隱約聽到她在喊：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這個魂魄彷彿在他房間，陰魂不散，隨時地要取他性命，他非常畏懼，抱起枕頭，用來遮著那女人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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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青年人每天就這樣戰戰競競的生活，他吃不香，睡不安。醫生說，他可能患了精神分裂症。

人們常說，人生會有報應。有報應嗎？我想，如果拋開迷信的推論，也許會有的，那便是良心的懲罰。

  （稿於２００３年８月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