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孔廟

 

山東人引為自豪,也是山東旅遊業的金字招牌:“一水一山一聖人”。指黃河在東營的入海口,氣勢磅礴;“山”指東嶽泰山,五嶽之首;“聖人”即孔子,即使江南千萬才子,也難抵山東一聖人。

夜宿曲阜

從孟子的故里鄒城,半小時車程,就到孔子(西元前551——479)故鄉曲阜。西元前1129年,周武王滅紂,周公旦受封於魯,曲阜成為都城,直到西元前256年,楚滅魯,歷時873年,是最悠久的諸侯國都城。

曲阜現存魯故城遺址,周圍11.8千米,比建於其後的齊長城(請參閱拙著“亞聖千秋”)http://www.fengtipoeticclub.com/trueman/trueman-e027.html還新和壯觀,明顯是後人修繕而成。城門顯目的“萬仞宮牆”(下圖)係乾隆禦筆,這位好舞文弄墨的異族君王,幾乎在中國所有名勝都留下筆跡。

春秋年間,魯共公大會諸侯,大臣們推薦孔子的入室弟子子貢擔任主祭。古人說:“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對這樣大的榮譽,子貢謙虛地推辭:“如果把學問比作一堵牆,我不足一丈高,吾師則高數丈”。後世就以“萬仞宮牆”特指孔子學識的淵博。

曲阜還有少昊陵,是中國唯一的金字塔形建築(左圖),陵前重達一二百噸的無字碑。少昊是上古五帝之首、黃帝的兒子,歿於西元前2300年。年代太久遠,保存又太完好,我覺得真實性可疑。

孔子曾說:“炙不厭精、膾不厭細”,“不得醬不食”,證明孔子跟苦行僧不同,是個美食主義者。山東分三大飲食流派:濟南、膠東、孔府。偌大山東,孔府菜能跟濟南菜、膠東菜分庭抗禮,跟祖師爺的身體力行分不開。

    很久以前到過中國的越南朋友甜蜜地回味,曾吃過成百道菜、連擺幾日的大宴。說得玄乎其玄,問起中國朋友,都漠然不知。這次到曲阜,雖然也品嘗了孔府宴,但這是旅遊餐,沒有特色菜。不過我查問到孔府宴最上等是“滿漢全席”,共有196道菜,除了山珍海味應有盡有,還包含匪夷所思的菜色:燕窩、魚翅、鮑魚、駝峰、熊掌、猩唇、猴腦、全烤羊……宴會拖延四日,使用404套特製餐具。

 

◆鬱鬱不得志

孔子,名丘,字仲尼。孔子的父親叔梁訖連生九女,72歲時再娶年僅17的顏徵在,夫婦在尼山祈嗣得子,故名。孔子三歲喪父,19歲娶亓官氏,生下唯一兒子孔鯉。孔鯉福薄,先孔子而死,留下遺腹子孔伋。伋字子思,拜曾子為師,著“中庸”,是儒家“四經”之一,號述聖。孔子就這樣七世單傳,八世以後,人丁才逐漸興旺。

孔子23歲開館授徒,30歲就有“弟子三千、賢者七十二”。以前都是公家設學,他是開設私學第一人。他主張“誨人不倦”、“有教無類”成為萬世師表。中國和台灣都以他的誕辰(910日)作為教師節。美國眾議院也於2009年通過決議,紀念孔子誕辰。

孔子51歲擔任魯國司寇。西元前500年,陪魯定公和齊景公會盟。他以淩厲的外交攻勢強逼齊國退還侵佔魯國的汶陽之田。四年後,他攝魯國相事,墮三都,打擊權臣;魯國大治,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齊景公感受到威脅,於是使用美人計,遣送女樂,使魯定公沉迷女色。到祭祀日,不見國君送來胙肉,他失望地去職,走上漫長的周遊列國之路,走遍十餘國,歷時14年。過衛國時,衛出公準備和晉國開戰,問兵於孔子,他回答:“丘尚習禮、樂,至於兵戰,未嘗聞也”。在禮崩樂壞、大魚吃小魚的時代,他王道治國的思想被看做是迂闊無用,註定終生不得志。

西元前484年,68歲的孔子得到魯哀公禮迎回國,尊為“國老”,但沒有委以政事。他晚年專心著述,給後世留下詩、書、禮、樂、易、春秋等儒家經典,其中樂記已失傳,他的學生收集他生前言行,編成論語

西元前4794月,孔子以73歲高齡去世。次年,魯哀公把他故宅辟成廟堂,四時享祭,極盡哀榮。

◆朝聖三孔

“三孔”就是孔廟、孔府、孔林。經過歷代修繕,孔廟跟北京故宮、承德避暑山莊、泰山岱廟成為中國四大古建築群;孔府又名“天下第一家”,是世界上最大的貴族府邸;孔林是埋葬孔門直裔的墓地,有十萬座墓葬,是世界最大的私人陵墓和園林。

孔府和孔廟都在曲阜市內。孔廟面積9.6公頃,南北軸線1150米,共有466房間、分成9個建築群體、54座亭台、2000塊石碑。主體建築是大成殿,南北30米、東西寬50米,琉璃瓦金碧輝煌,可跟北京故宮太和殿媲美。最為顯眼的是十根直徑1米、高6米、整體雕刻的漢白玉柱子。大殿正中是孔子神像,像高 3.35米,頭戴十二旒冕,一副君王形象,實際上孔子的真實面目應該是“布衣” 文人。孔子塑像兩側神龕內東為“複聖”顏回、“述聖”孔伋,西為“宗聖”曾參,“亞聖”孟軻,稱為“四配”。再兩側是“十二哲”塑像,除宋儒朱熹外,均為孔子弟子。

中軸線以東是孔子故宅,有一口孔子生前曾飲用的清澈古井,因而井水被尊為“聖水”。井邊有一塊牌寫道:“若要文章寫得好,且拜孔子為師”。我毫不猶豫飲一瓢水,虔誠地跪拜,算是補行拜師之禮(下圖)。

孔子故宅內還有一面“魯壁”。秦始皇焚書坑儒時。孔子九世孫孔鮒把家傳經典藏入夾壁,得以逃過一劫。

孔府和孔廟相毗連,佔地12公頃,房屋463間。自西元1055年宋代起,孔子46世孫受封“衍國公”兼曲阜縣令,官封一品,世代顯赫,儼然一方領主。孔府正中高懸“聖府”金字匾額,兩旁一副對聯:“與國咸休安富尊榮公府第,同天並老文章道德聖人家”。細心的遊人會發現上聯中的“富”少一點,下聯中的“章”字成了破“日”之狀。這是孔子後人得到神仙指點,暗涵“富貴無頂”、“文章通天”。

孔府分前院和後院,前院是官衙,解決公務和族內事務;後院是私宅,歷代衍聖公所居。孔府保存三拾萬件文物,是全國館藏最豐富的私人博物館。

孔子後裔名人輩出,最後一代衍聖公是孔子77代孫孔德成,1920年出生,現居台灣。對這個綿延2500年的龐大家族,有人提出質疑,提議進行ADN測定父系,但遭到孔家拒絕,他們認為譜系清楚,無檢查必要。

孔林離曲阜城區1.5千米,佔地30公頃。除了紅衛兵,任何戰亂都不敢侵犯陵墓,因而至今保存良好。孔子墓碑題“大成至聖先師文宣王”(上圖),是西元1005年元朝時獲得的最高封號。孔子墓不遠是“子貢結廬處”:孔子逝世,三年“心喪”期滿,諸弟子離去,只有子貢一人留下,再結廬守墓三年。

◆儒學在越南的傳播

孔子很少言及鬼神(“敬鬼神而遠之”);神化孔子,把儒家變成儒教,和釋、道並列“三教”,那是宋儒的傑作。朱熹曾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孔子主張復古,回到實質是原始社會的“堯風蕣雨”;他輕視體力勞動(“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因此歷來反孔者也有不少,“五四運動”就是打著“打倒孔家店”的旗號,翻開中國的現代史。

全世界現有2000家“孔子學院”。越南雖然不設孔子學院,但河內有文廟——奎文閣,是首都一道亮麗風景線。除河內外,順化、隆安、永隆、邊和等地都有文廟。年初我回南定就住在文廟坊,但找不到文廟;問遍當地居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胡志明市平盛郡有“文聖”遊覽區;望文生義,應該跟孔子有關,但也不知文廟在哪裡。胡志明市第五郡海上懶翁街舊名“孔子大道”,路中佇立孔子雕像,底座題字“萬世師表”。河內文廟年春秋祭孔、元宵節到文廟朗誦詩歌、新科學士前來拜祖,成了越南人民的優良傳統。

1965年,胡伯伯訪問曲阜,曾題漢文詩:

五月十九訪曲阜,古松古廟兩依稀。

孔家勢力今何在?剩有斜陽照石碑。

曾有人統計,越南有一百萬儒教信徒。不知道這統計有何依據?據我所知,大部份越南人在填履歷表時,宗教信仰這一項大都填“佛教”。可是絕大多數越南人都沒有行皈依禮,朔望也很少拜廟進香,算不上真正的佛教徒。祭拜天地、祖先卻非常勤快,解放前有個專門用詞“祭祀祖先教”指這種信仰,準確卻有嫌冗長,已淡出人們的詞彙。在越語中,“你先師的”是句較文雅的粗口,但殺傷力跟罵娘差不了多少,說明孔子在越南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祭祀祖先教”和儒教不謀而合,使我們千百年來在不知不覺中加入了儒教的行列。

     2013-8-24

 

 作者攝於曲阜街頭

 

作者攝於作者大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