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湧旖夢

1 丹頂鶴之鄉

 

我年輕的越南母親,山河凸顯,向大海伸出一根腳拇指,就成了金甌角。

我登上金甌瞭望塔,晨曦可看旭日躍出萬頃碧波,晚霞中看鴉背馱著夕陽。我腳下一邊是渾濁的南海——滾滾湄公河帶來大量泥沙,孕育了富饒的湄公河平原;另一邊是清澈見底的暹羅灣。我彷彿重遊山東半島的蓬萊岬,黃渤二海交匯處,同樣涇渭分明。

金甌角管道縱橫,山野村民乘舢板採集“天稻”(一種多年生野生稻),半天功夫就可以採到半桶(約十公斤)。魚蝦常常飛躍出水面;銀灘海鷗飛處競漁舟,萬舸爭流。

金甌濕地最美,烏明一望無際的紅樹林已闢為國家鳥場,高腳的鷺鷲在涉水捕魚,野鴨、天鵝悠然地浮游,就是不見“濕地之神”丹頂鶴的影子。丹頂鶴又叫仙鶴、黃鶴,是烏明鳥場鎮場之寶;可惜移民圍墾,使丹頂鶴失去賴之為食的莎草,“黃鶴一去不復返”恐怕一語成讖。

年初我再遊金甌,公路已直達海邊,到天涯地角已不費吹灰之力。鳥場周邊人煙日趨稠密,風土作家南山所描述的“物阜民豐”年代已成了過去時。我問起紅樹林最大的看點“鶴舞”,居民茫然不知所對。只有沁新的海風我還能供我盡情地享受。

 

2耆老演說東湧鎮

 

祖父生前曾拉著我的手,遙指我的老家就在大海彼岸——廣東番禺鍾家村。我按圖索驥,昔日鍾家村已分為四條街道,鍾姓人也已不多。

我在鍾四村一家村鎮餐館點了燉甲魚、茭白炒禾蟲、瘦肉桂花蟬湯,約了一位耆老舉杯品嚐。我在舌尖上嚐到了故鄉的香味,也是我第二故鄉的特產,中越飲食文化如出一轍,好像抄自同一本飲食經。

鍾村耆老談起我們正吃的疏果,指出都是南沙區供應的健康農產品。談得投機, 只見他疊起三個手指頭,娓娓道來東湧鎮的故事,好像在講古。

 

3 夢縈故鄉

 

從鍾村搭公車15分鐘就可以到神話般的東湧鎮。

我夢想漫步大穩村的綠色長廊,頭頂滿棚瓜果,好像帝王出巡,無形的侍從為我張開綠色的羅蓋。

東湧水鄉是一條倚河而建的步行街,沿岸綠樹成蔭,精心佈置了古榕樹、石拱橋、親水準台,還有水上集市、水上綠道等。小徑通幽,遊客可以洗滌塵囂。

東湧,這個喧囂鬧市旁的恬然水鄉誕生了廣州首條水上綠道站在綠道碼頭舉目望去,供乘坐的船隻色彩斑斕、竹篷竹座,還沒登船,就已經感受到濃郁的水鄉韻味。故國神遊,真希望能聽到蛋家女以甜美的鄉音高歌“鹹水歌”,不知道她有沒有嫁“岸上人”?

濕地是水鄉騰出的一角風景:我聞到了野花的十里清香,沒有我們那邊的千頃睡蓮;我聽鳥聲啁啾,卻沒有白鶴亮翅。小了點兒,過多的人工雕琢;但一切還是故鄉好,“美不美,故鄉水”嘛!

 

4 鳥場的信使

 

佢想他,佢錫她,大沙田住慣係我家……”我正哼哼著鹹鹹的鹹水歌,黃鶴的翅膀已把我送回熟悉的石屎樓,還原我匆匆過客的本來的面目。妻以為我得了夢魘,著實擰了我一把;我解釋這是神的囈語,妻更以為我著了魔,要請道士打醮驅邪。

東湧,在編織著不朽和神奇。所有濕地公園都是神的結晶,是女媧赤裸的胸膛,充滿了靈性。烏明鳥場在跟我喁喁私語,托我傳遞友誼的訊息。不用傳喚造父駕馭的八駿,我也能立刻發送,因為我已把所有寄託凝聚在筆尖。我沉醉在東湧旖夢,我在等待……

 

2017.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