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雨聲

 

 

    淅淅瀝瀝,漫漶著千古風流。這一廂,低臥於櫛鱗中的青光,倒是與青石耳鬢相依。田莠與蓑柳怎個也沒有片牘的記載或是新歌的激揚。恁能說個清的是微霜尚還料峭的當兒,忽兒橫來風雨的時節,倏然間,斷腸無賦盡於燈闌之處。芳蹤煙樹醉春寒即如浮萍輕泊。漠漠然,天籟一聲斷問:“何處是鄉關”?

    誰個也說不清,道不明。小鎮小巷似乎是酒迷般的蕊藏著待出的嬌羞,非要有聲在爆吼中一聲振臂方才綻放姹紫嫣紅。淅瀝淅瀝的亙古的回音,它不較之與大千世界比美。總愛在夜靜人闐,物以掩窗的時節獨行。

    滴滴嗒嗒之聲,是一行又一行的史詩變遷的記錄。哪一人能掙開?檐前的燕飛了一茬再一次,壘起的窩是它們的根基。紫黑色的思念不一定是人間最好的顏色。但有一點,是它們不論哪一朝一代,它們都能將自己的座標定落在合自己眼緣的地方,這卻是十分難能可貴的反芻。雖然它們沒有可二的選擇。

   小巷的盡頭,依傍的是水湄,水湄的旁邊,必定有一只失去尋不著碼頭的烏篷船。那只烏篷船的祖宗出生同樣是一腳走的是暮靄與蒔田,而更多的是雨霧與冰雪,每一步都如在泥沼中參差彳亍而行。

終於有一天,拾埗而上的是小巷。這小巷外,其實哪都有城市。只不過是我們的明智者讓我們緊緊的把這一小巷裹在懷中。讓它像一個沐浴著夜雨的少女一樣矜持、一樣嫻婌。更有一個老老垂矣的叮嚀。

如今,小巷雖小,它卻包容了天下的奇跡或是罕見的變遷。一巷裡盡是滴嗒的電腦微訊、吼天的卡拉OK、南來北往的俚語與小啤的醺醉,或是張家的長李家的短,或再是伴著震耳欲聾的緊身褲的肆無忌憚的狂歡。

    一隅,那是遙遠的河埠與倉檁的縱橫相加的衢道,有狹道小肆搖著蒲扇的耄者,帶著幾分醺意,帶著幾分自豪,帶著幾分年輕人的狂傲,拍打著黃頭髮的來自大西洋彼岸客人的肩膀,中氣挺足的對他們說,俺爺爺的爺爺就是軒轅的第一萬代的正宗嫡孫子。不信,俺巷子那頭的那棵大榕樹,樹上你看見了什麼?沒看見?那是我們的祖宗的魂。

    世間新生的磁場皆在這長滿了青苔的古巷中冥冥長出一種新的符號。那符號不一定長在我們的前一輩或是後來的不喑世事的的眼前,但我們都有化而又之的是前古而達今的變幻莫測的風雲。

    雨,還在滴,滴的是千古喁喁的夢囈或真實的故事。

    雨巷,並不神奇。神奇的是一眨眼過去了的千古延續。

    那雨,不一定是在廣袤山川、大山或深壑之中。也不一定是碧翠柳飛鶯的時候。只是在一片長滿了青苔的閃爍著如螢光中的小巷裡。如是,但聞雨瀝瀝的能點綴到天明。

    此是瀝瀝,彼是瀝瀝,該鳴的是應是綿綿的雨聲。哪怕我是倒在劉伶的懷中,朦朧的眼眸中,有一點我是明著的,那是亙古的一種律動的傳承。穿透了千古霧罩的迷濛,穿越了萬世的渾沌,此雨,應是從我萌生意識開渾那一天開明與豁亮的那時開始。

    小巷的雨千年萬載的延滴,如長江黃河的不知疲倦的滴。它滴的是我們的祖先和我們的溫情,滴的是我們膠著的永不分離的濃情,滴的是我們的燕巷小語,滴的是我們的喜怒哀樂。這雨,一直滴了五千年,它洗濯人間悽惶哀婉的雨淋霖,洗盡了“點滴到天明”的苦雨凄聲。迎來的是甘霖一片,春風和熙,嫩柳絲絲。眼花繚亂的陌柳幾度搖金,搖不盡的是這一巷的風花雪月和魂魄,再者是春天的桃池渾濁的清濯和明澈。

    單瓢與陋巷是這個世界的初始。從禾秕的開始,至蓐田的辛勞,從南山的鬱抑,到菊花的醇釀,這一次的輪迴,屢聽不厭的往事或就注定了小巷的千秋爻定。

    小巷雨,小巷柳,柳搖小巷,巷生搖柳。

    這是我的不知第幾輩的老祖宗說的和我今天想像的。

    今夜,濃稠的雨滴仍如千古的延續,如瑟似簧,像箏若阮,似琴仿瑟。淅瀝、瀝淅,如一聲聲綿綿的拍打與鼓動,在我的窗欞中,謄寫著一行行帶著墨香的詩行。那詩行將永遠的泛著金燦的魅力。這詩行,必然有一個朦朧的記憶――我們祖宗所植的那棵大榕樹就是小巷的靈魂。

    雨聲,當如叮嚀般的給小巷一聲溫馨的祈禱。我們沒有理由拒絕那自洪荒時施施然而來的祝福。

                                 2016.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