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70歲的父親(組詩)

父 親

 

父親從不喜表白

金燦燦的穀子、白花花的饃

代替他語言

父親從不說愛 

每次臨行,把我送到村邊

站成一個黑點

父親從不叫累

電話那頭重複一個聲音

“身體硬朗著呢”

哦,父親,翻遍所有詞典

也難以找出詞彙詮釋

父親這個字眼

 

父親的目光

 

父親目光裡有把閃閃的鐮

像割地裡稗子一樣

割去我身上的荊棘和藤蔓

父親目光說

要把我修理成一棵樹

我沒長成樹,也沒長成蔓

父親老了,父親鐮刀也鈍口了

割在我身上

軟軟的,綿綿的

 

父親的背

 

七十年的歲月,七十年的風雨

在父親背上隆起一口鍋

盛著一個莊稼漢子的平凡字眼

盛著一個白髮老人的風燭殘年

盛著一個普通父親的莊重宣言

看到這口鍋,我難以下咽

鍋裡有我的人生——

昨天

 

父親的扁擔

 

父親的扁擔

圓圓溜溜,溜溜圓圓

一頭挑起歲月,一頭挑起我

扁擔閃呀閃呀

閃過了我的童年

閃過了我的青年

閃著送我邁進大學校園

閃著看我成家立業步入中年

扁擔閃著閃著

閃白了父親的鬢

閃得父親彎成了扁擔

父親的擔子越來越輕

再也擔不起扁擔

 

父親的雷聲

   小時候,父親的嗓門如雷聲

   父親老了,雷聲卻……

              ——題記

 

父親的雷聲,時常

闖入夢中,把兒時記憶

震的直顫,還有父親貓著身子

光腳刨了一輩子的土地

父親老了,父親的雷聲

越來越小,越來越細

細得像一縷稍縱即逝的風

我想緊緊攥在手心

卻怎麼也攥不住

           2016.6.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