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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對 飲
對當頭的一輪明月
舉杯
來，兄弟，走一個
對遍地的落花
舉杯
來，兄弟，走一個
對明月拉長的自己的影子
舉杯
來，兄弟，走一個
對看見我我卻看不見它的空氣
舉杯
來，兄弟，走一個
對癱倒在地上的這個人
舉杯
來，兄弟，走一個
2愚公移山
愚公在紙上移山
一座山
就是一個漢字
就從點，橫，撇，捺開始吧
這些帶著塵土的石頭
重啊
我知道
我一生也移不出
幾米的路
但，搬動了一塊石頭
我，就可以
做夢
3我最喜歡的事
我最喜歡的事——
曬，冬天的太陽
再貪心一點
在冬天溫暖的太陽底下寫詩
比如現在
風很小
陽光帶著佛的微笑
一些還逗留在樹上的葉片
在風中作揖
幾朵若有若無的雲
彷彿身披袈裟的僧人
吐出的經文
此時
我就無比的得意
覺得自己
正變身成為
釋迦牟尼額頭上的
一顆，朱砂痣
4星
星
落日
這塊血色的圓玻璃
砸在了
黑夜的地板上
碎了一地
5紅
薯
一九七四的冬天
南京城蠻橫無理的冷
那一年，我十三歲
我的寒冷和饑餓——
白雪茫茫中
一只瘦骨嶙峋的狗
那個冬天
我偶爾可以得到
一個熱騰騰的紅薯
長大以後
我才明白
虔誠的信徒
見到了上帝之後的感受
6地鐵上的農民工
他的上衣和褲子上
爬滿了塵土
鞋子上
都是黃褐色的泥巴
我今天出門很早
娃娃們都已經放假
地鐵上的人
很少
我的對面
一排空空的座位上
只有他
滿身泥巴的他
看起來
就是寺廟裏的
一尊菩薩
7喝
酒
以前
我從不喝酒
而且認為
酒是個壞東西
誰讓我喝酒
我和誰急
現在
我天天喝酒
而且認為
人，不喝酒
活的
還有什麼意義
8理髮師
剪刀在我頭上屠城的時候
他不停的在我耳邊說話
從特朗普的怪異
說到周永康的奸詐
從南海的礁石
說到釣魚島的燈塔
從CUCCI，LV，普拉達……
說到一碗小馬牛肉麵的漲價
從十九大的頭頭腦腦
說到他自己在農村的家……
說著說著，突然，他停下
然後，開始結結巴巴
老板，辦一張卡吧
我偏了偏頭
看了看他——
一張淳樸而狡黠的臉龐
我說，好吧
一張卡
能夠將一個理髮師
深造成了一個演說家
我沒有理由不給他鼓掌
9在狗醫院
狗聲鼎沸
我看見狗醫生
一針下去
狗醫院裏就變得無比安靜
想起無産階級文化大革命
某人的一句話
就是
一根針
10保潔員
那些灰塵
是她的敵人
更是，她的飯碗
沒有它們
她到哪裏去捧這碗飯
為此
她像伺候自己的小祖宗
一樣的伺候它們
小心翼翼的撫摸它們
捧著它們
讓它們一路走好
去它們，該去的地方
她是我們單位的保潔員
每次來到單位
看到樓道和衛生間
一塵不染
我就想到
上帝的手掌
11殯葬化妝師
開始，她嘔吐不止
人類最後的真相
令她不忍直視
然後，她愛上了他們
每一具屍體
都變成了她的
藝術品
最後
她走在街頭
看見的
每一個活人
都變成了，死屍
2018.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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