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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
子
在臺上，她跑出了監獄
她的腳有了風的形狀
她的手臂，有了雲的風情
借另一個人的眼眶
她的淚水，成功決堤
借另一個人的嘴角
她的心，用玫瑰的姿勢笑
放風的時間真短啊
牢房
那麽黑，那麽小，那麽難熬
●寫給德里克·沃爾科特
從海水的鹹味裏
我摸到了，你語言的尾骨
斑斕，用斑斕開鑿
由淺藍，到深藍
一支大軍在骨髓裏游泳
你忠於語言，勝於忠於真理
加勒比海的灘塗水氣、英文字母
以及非洲的血液
構成了你，美的法律
在這個法庭上，任何一個
詞語的逃犯，都將無罪釋放
多年以來，我沿著你的尾骨
向上，撫摸。吃力的手指
將脊椎的密碼探索
像螞蟻攀登泰山的玉皇頂
直到能夠，夠著，你銀白的鬍鬚
●西瓜蟲
梅雨季一過
西瓜蟲就出門賣西瓜了
依靠一個夏季
基本，解決了一年的生計
為此
他愛上了西瓜的外衣
更愛上了西瓜鮮紅水嫩的裸體
兩筐沉甸甸的西瓜
重如人生
他要卸一卸身上的汗
每天，他都穿過熟悉的街巷
今天神差鬼使
也許，剩餘的西瓜太多
也許今天的運氣太差
走著走著
他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果然，這裏的人像他一樣
愛上了西瓜的外衣
更愛上了西瓜的裸體
他很得意
小心 :
得意的人容易忘形
直到城管的棍子
讓他的頭
變成了開口的西瓜
他才雙手抱頭，滾在地上
和西瓜蟲
一模。一樣
●掛
鈎
自平白無故中
伸出，一隻彎曲的牢籠
如罪惡，深藏門後
有時，收監了一頂帽子
也許，就是收監了
一段，滄桑的，歷史
有時，收監了一件情人的物件
也許，就是收監了
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一件白色襯衣處的傷痕
洩露出了男主人
獄中的，生活
●在麵條館
我注意到，一個白領子
用筷子，小心翼翼的挑起了
兩根麵條
緩緩送入嘴裏
放下筷子
他的目光向脖子下的領帶
瞟了瞟
他的對面
一個著藍衫的漢子
對著空氣，翻了翻白眼
用筷子，迅速捲起一坨麵條
塞進嘴裏
因為過於飽滿
他的白眼已經放不下來
我，不好意思繼續再看了
我要喝
我面前麵條碗裏面的麵湯
●涇縣之夜
空氣裏瀰漫著宣紙的香味
天空鋪展長卷
星星的書法
每個字都是隱喻
一千三百年前
一個寫詩的巨人
居住在這裏
在一個名叫汪倫的屋檐下
寫詩的人
凝望著屋檐前面
桃花潭的千尺深水
輾轉反側
對著一千三百年前的那一夜
我
夜不能寐
●竹
林
在風裏，竹葉搖手
偶爾，點頭
在七個小矮人衣服的皺褶裏
竹葉是
一把又一把
暗藏的刀
殺時代
也
殺自己
●鷓
鴣
深山的黃昏
鷓鴣在濃蔭裏對著無邊的虛無叫魂
回音中
遠走他鄉的人
抱住了自己前世的身影
●前輩們
他們通透，用骨頭呼吸
吐納，塵埃與雲霓
避開路，自小徑翻越了山嶺
哦，一隻隻棕色的螞蟻
他們的雄心
最終，都變成了月光的白蟻
他們足跡的盡頭
我，重新用石頭呼吸
●凌晨兩點
凌晨兩點，火車的一聲鳴叫
黑夜的皮膚被割破
縫隙，驚醒了我的夢
夢裏，我變成了一條蟲
正吃力的爬坡
上帝保佑
一把雪亮的刀子
救出了我
●餘
生
如果繼續活著
我就做，水滴石穿的事情
不問江河
低窪廣闊處
肯定是，大海
詞的珠子
語言的手串，和項鏈
骨頭的花瓣
都是，泣血的心跳
201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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