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我或許不再愛你  2021.5.19

兒時，在夜晚的河邊草地上

同伙伴捉流螢數星星

白天，雨後最美是彩虹

牽著村莊和炊煙跨向遠方

便競猜彩虹那頭是城市高樓大廈

電燈電話和裡面的五彩生活

有理想便有動力

安靜讀書發奮圖強

城市由虛無變成生活的真實

那時，我天天高喊：城市我愛你

現在，城市在不斷長高

月亮日漸遠離

陽光也被擠得東躲西藏

城市，我或許不再愛你

我家住六層樓的四樓

南對面也是六層樓

它的後面在建大樓

聽說四十層，現在半截框架已阻斷我

與過去天天相見天空的聯繫了

北對面雖是五層樓

可它的後面站著摩天巨人

如山壓頂，只要北望

我就像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大聖

無法騰空馳想

東西的攪拌機日夜轟鳴

不難想像，六層樓將成窪地

我們已是被圈起來的準青蛙

往後，無法蹦出城市的天井

倚立我家窗口，眼前的天空

只是一條狹窄的飄帶

眼睛已繫不住晴空萬里和滿天繁星

飄帶天空猶如城市的馬路

不，城市的馬路現在已可起跑飛機了

說到飛機，我已久違了它的身影

我的雙眼也很久很久沒有臨摹

大雁寫在天空的人字

巨大的轟鳴由遠而近

我再想一飽兒時的眼福：

盡情看著飛機漸行漸遠

消失在天的盡頭而呆呆地浮想聯翩

但，這已是無期的童言

幼稚的幻想了

耳畔的轟鳴還在繼續

已不是飛機的聲音

為城市添加增高劑的攪拌機

日夜不停地叫囂

比知了的叫聲野蠻多了

趕不走的，驅不了的

很無奈地把它當作催眠曲

還未入睡，床卻搖晃

不是搖籃，的的確確不是

也不是地震，噓噓碴碴連續不斷地糾纏

比地震的破壞和死亡

還要叫人恐懼令人崩潰

在昏頭昏腦的交響樂中

渾渾噩噩地抬起頭

呀，嚇了一跳

環視皆醜陋的水泥森林

強制地把你攬在懷中

如鳥在籠，掙扎是無用的

你走哪裡，這森林都會緊跟著

不斷長高，像呵護的褓姆

讓你感受增長的關愛

城市快速拷貝複製

被切割成碎玻璃樣的天空

總有一天被擁擠得暗無天日

我們怎麼辦

城市化，城市化

地球化成一個城市

一個黑暗的帝國

縱使時尚美麗璀璨

我們的子孫

能在密封中生存進化麼

那時，地球還會

任由我們肆意裝扮嗎

城市的天空已成

粗糙破碎的九宮格，

晴空萬里，廣袤的藍天白雲

朝霞萬朵，落日餘輝

轟鳴的飛機，滑翔的鳥兒，人字大雁

甚至烏雲，閃電

都被關在記憶的黑洞裡

幸有月光不忍離去

頑強地勇敢地穿過城市的縫隙

暗淡地朦朧地垂憐我的目光

我一傷心，天為之潸然淚下

漫天梅雨一天接一天

我的心霉成毛絨絨的斑點

如同我的心，城市也成了地球的霉斑

東躲西藏的陽光何時出霉

我要曬霉，曬一身香噴噴的陽光

一身帶著田頭河邊草的青香

那怕是再聽一聽聞一聞

雞鳴犬吠摻雜泥土牛糞村莊的味道

我的願望能實現嗎

城市，請你回答

我們有過「計劃生育」

城市，你過分活躍的「輸卵管」

是否也要結扎節制一下

我們有過退田還林，退墾還湖

城市，你能退城還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