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詩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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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風人散文酒  (一九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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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球孤獨的

 

一九六八年,越戰最勁的一場戊申新春戰役。趁交通銀行(考取保送政大,卻無錢無路,只好考入交行任職)年假,回家過年。回到越南中部,一個貧瘠卻出產詩人的歸仁半島。

新年初三,把醞釀數月的登陸台灣計劃,付諸行動,並告知我的初戀情人妮妮,和任職於船務公司,妮妮的六叔陳榮彬。

他們也無奈的贊同我的冒險計劃。六叔說,最近有一台灣貨輪,剛卸下水泥,這幾天就要返航。

於是,一件夾克,右袋裝一包番薯乾片,左邊一膠袋裝滿棉花再灌水,變成一片。維持一天一夜的航行水糧,以防早被發現而遭遣返。外加一紙過時的台北政大保送書,這就是「登陸台灣」的全部武裝。

貨輪返航當天,六叔帶我到歸仁碼頭,尚未登船,即傳來一嚇人的驚艷插曲,聽到一連串的吹哨聲,轉頭一望,我的天啊!是妮妮向我們走來。當時碼頭是軍管,是男人重地,豈能容一海鷗倩影?我緊繃的心又怕又感動,無法形容,還好有另一船務公司的潘少東,也來碼頭,他跟海關很熟,就當我們遊一趟碼頭。

我們托潘友先載妮妮回家,臨別時,她交給我一封信。然後,六叔與我登船「考察」,上下走一圈,午餐鈴響,剛好走近船上的救生艇,我指著它,鐵了心鎮定地對六叔說:「我上去你幫拉好帆布,五分鐘後,沒有人發現,你馬上回家」。

上了救生艇,定下心,打開妮妮的信封,裡面無一紙一字,是一綹秀髮。老天啊!我的心已被捕。在越南,一個女孩剪一綹「誓髮」送給你,即表示她已是你的人了。

艇上南天的烈陽,把我焗得昏昏迷迷,不知多久,昏迷中感到一陣搖幌,一聲長鳴,喚醒我的本能──拔錨了。一股昏黑的恐懼感籠罩過來,本能地將身體縮蜷成一條穿山甲。淚,從媽媽的心泉,傾盆向我眼眶潑下,心中一直在喊媽!淚也一直喊媽媽!

從此,一綹今生註訂的姻緣,一壼媽媽的淚水,伴我浪跡天涯。

救生艇上的最後晚餐,如春蚕吐絲,一吃就吐,把我吐成冬眠的繭。

第二天,汗水把我叫醒,破繭而出,已淋漓一身大汗。身疲肚餓口乾,此時,半包乾糧已無用武之地,口一直啜吮,將一袋戀母情結的棉水,啜吮得乾乾癟癟,此情此境,始知水與媽媽的重要。

艇上的土耳其蒸浴,蒸得我奄奄一息,為了留活口,筋疲力盡地爬出救生艇,呱呱墮地的已是一個脫水的臭皮囊,卻震動了整條船。一群水手擁上來,把一個站不穩從外星降臨的入侵者扶起,外星人開口第一句話:「水,水,水」。

水手們帶外星人去晉見海龍王船長大人,遭狼狼臭罵一頓!罵成非洲的黑奴。

每天油船,四十天把船油刷煥然一新的白,自己卻變成上世紀的非洲。

到過新加坡、婆羅洲、香港,每到一港皆有港警上船看守。在人土皆親的香港,我親二姊上船擔保也不行,也理解和隱痛香港殖民地乃中國近代史繁榮的疤。

在新加坡,船上三副幫我投寄到港台親友同學的求救信,以為登陸基隆港之後,即解放台灣。沒想到,卻被關進派出所四天,又被拉下船。在基隆港派出所,一把無名火,由胎中的臍帶點燃,焚燒了派出所的祖國,破口大罵那些腐敗昏官,有眼無珠,連五千年文化血統拓印他們祖宗的黃臉孔,也六親不認。第一次被「祖國」二字剌痛,也第一次用三字經大罵「偉大的祖國」。

到了高雄港,三副告訴我,後天晚上即啟航赴越。我即計劃另一「夜間偷襲祖國」的最後行動──跳水搶灘。啟航當天,用過晚飯,向三副討一件救生衣,藏在船尾甲板上一角。正強壓忐忑與三副傷訴離情之際,一聲:「小杜,有人找」,一顆忐忑快出竅的心驚慌冷慄,伸項張望,有一人迎面而來,問:「你是不是杜少坤?」我點頭說:「是的」,楞二金剛半晌,那人說:「僑委會派我來接你」。一下子,整個緊繃的心球,爆破蔟蔟煙花的狂喜!整個神經系統真正把台灣解放了,內心默喊:「媽媽,我得救了」。

下了船,我已是「魯賓遜飄流記」的模樣了,那人把「我」送入一理髮店,修理一番,並請我吃一碗紅燒牛肉麵(平生最好吃的牛肉麵)。然後連夜北上,交給台大的黃一鳴同窗,老兄初見到我,也楞一下,幾乎認不出,以為是烏干達人。

原來黃同學接到我的求救信後,跑到教育部查出我的保送血統,即通知僑委會,僑委會再下一緊急公文,才確認我這個痛罵祖國的混球。

這個球終於被射入大學的龍門,在台大宿舍,瞞著教官,與黃一鳴同居了半年。大學九月才開始新一屆,利用這段時間,參加耕莘文教院的寫作班。他們永遠也沒想到,班上有一混球的人球

一幌已三十五春秋,每憶起這一場四十天的人球競賽,夠勁也夠味!它給我嚐到很多老人與海的甘苦風味。

航海第一課,迎風嘔吐,治暈船。緊抓船欄,面向大海,將滿腹江湖肝膽窩囊的污穢物,吐向空茫風浪,嘔出老人陳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首嚐痛飲大碗酒的真正豪爽海派(船上水手皆用碗飲酒),痛快!親身體會航海人,征服大海,純陽漢子的豪雄天地。領略到非洲黑奴史的無語問蒼天!也悟解到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一想到媽媽就會流淚,竟敢膽痛罵祖國的混球,每面對浩瀚大海,即斟酌滄海一粟之渺小渺茫,也豁胸擁抱整個汪洋大海,好像天地萬物已屬於自己的。

當你擁有整個世界,你就會感到孤獨,在孤獨中你將學會珍惜、感恩、仁愛,且會發現詩和酒有多仁慈。

人一離開故土即變成人球,飄泊在任何港岸都是他鄉。一離開母體,即註定一生是異鄉人,而異鄉人也是人球,人球的定義包括孤獨。

其實,人的一生也如一場球賽,毅力智力加勇氣,無論如何,必須堅持奮戰到終場,永不放棄。勝敗乃兵家常事,至使握有一部孫子兵書(孫子雙腳已被砍掉),也別忘了,地球還在你手上。

 

                二○○三年八月廿六日.西貢孤獨島

 

 

紐約‧杜風人酒詩

    (一九六八)

 

把沙灘上一根肋骨 交給

上帝 托藏於一返航的貨輪

並將鑴刻骨上彈痕剝落的理想

付與大海

     

骨髓中的淚  留給媽媽

 

一向以為只有媽媽才會流淚

沒想到  當貨輪啟航拔錨的一刻

淚  卻從媽媽的心泉

傾盆  向我眼眶潑下

淚  一直在喊

媽媽

 

身上除了禽獸衣冠  一無所有

唯一的胎記  一紙過時的大學保送書

一直深信胎中的血液  不會過時

 

體內錯誤的鹽  以為

淚  可以煮海滾沸波浪

波浪  可當靠山

 

脈浪裡的血  更荒繆妄想

海水可以染藍天地一色裁

浪濤一聲咳喘  可以

衝破  種族國界的衣冠

 

心中竟存的希望吹臌成球  孤注

一擲  一片茫然浩瀚的風浪

此時  只有上帝與我同生在

風浪  卻把球載沉載浮推至

陌生  而拒絕同類的彼岸

 

彼岸又勁射到另一彼岸

球  已拋給大海

 

 

休士頓∕徐卓英的詩

  

(忘年忘月寫於異鄉印尼)

 

 

 

 

直昇機

   穿過

   排排

   排排

   的

   椰林

 

   風向袋

   

   招手

 

      

      與

   教堂上的十字架

           對       

                        

      言

 

   海盡處

   四五

   隻魚燈跳

   繩子

 

   沙灘上

   擱著

   未航

   的

   小舟   

   

            我的

   第

   三國呢?

 

 

 

雪梨‧古弦的詩四首

1憶一九七八月十一日  

 

 

妻兒在卅多公里外

一個不被透露的地點

等待夜

 

母親在送弟弟下船後

便匆匆的離去

 

父親皺著滿臉的紋

站在岸上

 

怔怔的望著

即將遠去的船

 

迷濛的雨迷濛著整個船塢

沒有一聲再見

 

          一九七九年八月寫於澳洲雪梨

 

 

2  

 

 

垂死的人要求尚活著的同伴

食他們的肉

有什麼比這要求更悲慘嗎

糧盡 食水也乾枯了

而船仍然在海上飄浮 支援的手呢?

岸仍在遙遠

將屍體割成一塊塊吧

沉痛的嚼著 在極度的饑餓中

 

為著保存一線生機

我們已比禽獸更禽獸

這是一場噩夢

永遠在心靈裏擴張直到走入墳墓

這是自由兩個字的代價

 

          一九七九年四月於澳洲雪梨

 

 

 3答案 

 

 有誰知道

多少艘破舊的漁船沉於東海

多少人已經被海浪吞噬

有誰知道

多少艘漁船被洗劫

多少人被殘暴的海盜殺害

有誰知道

多少家庭被失散

多少骨肉生離與死別

有誰知道

 

 

多少人已獲接往第三國定居

多少人仍留在孤島裏饑渴的等待

有誰知道

置生命於線外橫渡重洋

為的是什麼

------------是問題也是答案

 

          一九七九年三月於澳洲雪梨

 

 

4   

   

 

四晝夜在海上

擠滿著人的木船只是一個搖籃

搖著我的暈眩 搖著我的饑與渴

憂慮與恐懼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禱詞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讓我有一個安靜的時刻吧   神哦

剎那間死去

或者讓岸出現在我的視野

 

是最後二百咧油了

水已溢入船艙

岸呢??岸呢??

 

 

是奇蹟 或是夢

迷失方向的木船在茫茫的海上

遇到了捕魚船

供應了油 指示了方向

岸在望 棄船涉水

珊瑚礁割傷我的腳掌

海水淹及我的胸膛

浪拍擊我衰弱的身軀

非常疲憊

但仍然活著

 

          一九七九年三月於澳洲雪梨

 
 

加州橙縣‧藍兮的詩

色的   (一九八三)

 

 

悄悄揮手夜空
便如斯的背離鄉井了
去路是茫茫的大霧天
回首是囹圄,三十六徒亡命
飲向死亡,睜著瞎目
雙腳撐著冷冷的餓
六個晝夜,在龍王的屋頂
唱自譜的輓歌

為了一個信念

漏水的破船在浪裡掙扎
在泰國灣內,有人聽到歌唱
有一個莫名,心在搖搖
雲在搖搖,在泰國灣內
有人聽到歌唱
一隻搖搖外婆
一隻搖搖奈何
在泰國灣內

遠遠處明滅帆影
預告一則熟耳的童話
黑風踏浪而來,金銀島的鬍子
盡啃破船的豐膩
拂袖時候,還以三齒釘耙為砵
乞取兩枝雨帶花梨

蘸一點海水擦擦唇吧
泡到腰際的生命好鹹
船人在挺鹹旳無望裡
歡呼 海鷗飛處

群島輕繞午時飯煙
赤足浮印沙岸
一切都己成
過去

-----寫於一九八三年九月比東難民營

後記:小船出海次日,船人多聽到鬼哭、歌唱聲、喊救聲,源源不輟,聽者無不毛髮聳然,後更見群人扶老攜幼自船前波 面走過。之後逐迷於泰國灣內,遭泰漁船掠劫及擄去兩名 少女。船破水浸至腰際,飲食俱無,漂流六晝夜始至馬來 西亞比東島難民營,時在一九八三年八月廿日晨。

 

 

 

墨爾本‧心水的詩

地方 (一九八四)

 

走進小城裡的超級市場

怎樣找也沒有豆腐乾

如果有新鮮的空心菜

該隨手取下一瓶茅台

 

要購買的食品並不貴重

手推車仍然是空著

收銀機旁的妙女郎

笑說不懂那些中國東西

藍眼睛們愕然投射

自有種種希奇的想象

何必對他們解釋啊

這是一個錯誤的地方

 

彳亍於行人道上

在擦身而過的跫音裡

凝望時總難發現一張

和自己相似的容顏

啁啾呢喃聲波中

傳送到耳膜來

竟沒有半句震撼心靈的鄉音

仰問白雲藍天:什麼是江南風景

 

蹄聲的達的達    起落在夢裡

走過泉州洛陽石橋

看東西兩塔凌空聳立

開元古寺的香火燃自盛唐    千年後

卻亮不起一顆歸心

 

從褔建去國的少年

飄泊浪跡    錯誤的落腳

在一個錯誤的地方

只見雅拉河

不見洛陽橋下的洛陽江

 

抖落一腦子的鄉夢

匆匆回家    歸去歸去

縱然聽不到熟悉的鄉音

卻有幾張相同的容顏親切迎門

 

後記:

我的子女們都不會閩南語,只說廣東話和英語,故匆匆返家還是難聞鄉音。

洛陽橋建於北宋,開元寺位於泉州市內的西街,是閩南最大的佛教建築,建於唐代垂拱二年(公元六八六年),寺內殿宇相連,氣派雄渾。東西塔築於南宋,湧地插天,凌空屹立,句後人顯示了古代泉州文化的驕傲。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廿五日

 

 

越南‧李志成的詩

   (一九九零年)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    請給我一次機會    容許我從頭來過

 

初生    猶如霜降後

第一顆露珠凝結在葉上的喜悅

衰朽    彷彿漆黑的斗室

在黃昏後漫長期待的悲傷

所以當我老去    老去時

歲月便悄悄攀上我的眉睫

在額際間    匯成千百彎曲的河床

涓涓流水    點點滴滴

石階上可有斑斕的苔痕

心坎中有不褪色的回憶?

 

 

曾經蝴蝶過

在一個烽煙瀰漫的年代

笳聲四起    戰鼓急擊

夾雜著炮聲與槍聲的喧嘩

我穿梭翱翔於悲喜的空隙間

徘徊而猶豫於孤絕的裂縫

在當年    卻曾挺拔

像那棵臨風的棕櫚樹    猶憶羊腸小徑

青翠如一疋柔軟的絲緞

我縱馬達達    馳騁在綠茵的草坡上

吟哦    放肆    高歌

並且撿拾    在深秋的微寒裡

片片猩紅的楓葉    夾疊在

零落的詩句中    串一項的純真

成風鈴    叮噹懸掛在向北的青窗前

極北    仍是最亮的北極星

 

 

我仍年輕    是誰提早

漂白我滿頭的鬢髮    猶如湖畔

翻飛的蘆葦    又像初冬早降的雪景?

提前圓熟也必然提前糜爛    所以

我最傷心的是一盞雨夜的風燈

曾伶仃搖曳於我眼前的蒼茫

遠景朦朧    聲聲嘆息

不經意的回首    訝然驚覺來處──

是一幅未完成的彩畫

足印模糊    鐵靴銹蝕

雛菊在花瓶裡    劍在鞘中

 

 

縱使心已凍結成冰湖

時間仍是燃燒的火焰

冷與熱    曖昧地糾纏而又極端地抗拒

所以從零開始    我一直期待著

一個完滿妥善的結局    而現在──

正是恰當融解的時刻

像冬後的春   水已柔綠

像雨後的晴   鳥已昇空

像蟄伏的萬物經已逐漸──

急速甦醒

 

 

而我    是一隻火鳳凰嗎?

一種湮沒的傳說    不死的象徵

寬闊的翅膀呵護著我脆弱的心靈

當我飢餓的時候    火!

神聖的火!就是我唯一的糧食

一次火浴    一次蛻變

一次解脫    一次重生

所以    我要起飛了!

天空仍蔚藍    足夠我舒意的遨遊

我一定要起飛了!

熊熊的烈火    熊熊的歲月

早把我燃燒成晶瑩而透明的光體

我確實已起飛了!

火鳳凰    啊火鳳凰

把過去燃燒成灰燼

把未來燃燒成鋼鐵

 

 

 

越南‧林松風的詩

四月‧寄給 (一九九零)

 

妳終於離去   

若晚秋水禽展翅    並帶走

織人昨夕匆匆紡織的

五色彩虹    群蝶醞釀

黯黯寄語

 

在楓葉初紅的山峰

我曾通宵不眠守候

一流星的來臨

妳的笑總是淺淺綻開

銅鏡朦朧底容顏

    淺淺的笑靨啊!

竟碎於一方藍玉的投擲

 

就在那個秋季    妳巢居南樑

我削髮千絲    行吟於宏德

殘稿斷章

驚朱牆弓影

驚燈下山洪突爆

曙色未露

寒意倒烈如陳年老酒!

 

四月歸來    霧靄洶湧成

滿谷旭陽

庭院深鎖。我

不再是昔年的訪客!我病懷

妳窗下硯池書燈以及塵封

十年夢

 

             一九九零年六月作品

 

 

 

越南‧陳國正的詩

(一九九零)

 

 

您的腳步總踏不出一段

流離

叩關自那年  您的掌紋已

注定這個焦點

一管蘆杖就撐您萬里奔波

一扇草笠算是辭別了故鄉

以及

負不是千山萬水

行囊是如斯的

    恨無佩劍來挑

 

您知道  城鄉是荒涼

黃花已瘦  琵琶奏不盡千弦曲

感傷是您

舒展不出的一杯相思

 

夜夜的潮濕纏著您萬劫鞋印

想您必然不是轎馬君臨

春蓋伏著春

秋蓋伏著秋

六十年前是滿袍漂泊故事

 

今夜長亭路上

 

您的名字己寫在雲母石碑上

您的眼淚在傳說中臨帖成詩

您的音容在歲月中走進永恒

 

              一九九零年‧永隆

 

 

波士頓‧藍斯的詩

   (一九九零)

 

你在燈中

我在燈中

生命在燈中

世界在燈中

 

燈中蒼白的光

印落糾纏不清的影子

 

   (一九九零)

 

是否浪疊般皺摺加深你的倦容

雙眸滿是滄桑

為著盼看那遲來的童顏未顯

我坐了整個下午

 

也曾在突而其來的驚覺

撿拾一個陌生臉譜

拒不過現實的枯瘦

靜靜流走花香草綠的當年像風

不會因等待而回首

既已肯定的事也是唯一的結局

 

兩鬢翻白的歲月昇起

飄泊的一襲衣衫依然

延續來自初生

誰都會扮演不經意一笑的角色

看鏡時候

我看到被遺忘的這些

而坐了整個下午

 

 

 

賭城‧異軍的詩

   (一九九零)

 

某些人喜愛提及

我們是帶著佛的學說而來

月光光的日子是擁有過

雖很美但亦很遙遠

之後便跌落一個不知命名的年代

誇張得以生命換歲月

傳說太陽被野心偷走

直到那年聽完最後一嚮槍聲

又糢糊分不出所謂自由的定義

耐心花掉幾年青春買回來竟是個流浪

仰首望著張張陌生面孔

總想起老伴那份凄涼

你是被故鄉遺棄的一粒

棋子

 

 

洛杉磯‧黎啟鏗的詩

      (一九九一)

        共看明月應垂淚    一夜鄉心九洲同

                                 ──白居易

 

有一種症候不可醫治

有一種心靈

在月光下羊癇

我是單思成狂的閨女

故鄉    別以幽幽眸色凝我

            別以綿綿唐詩喊我

鵲橋已斷

夢魂也難飛渡

 

 

我是你猶未過門的妻子

故鄉    你不曾給我嚙臂的初戀

離別時    甚至搖籃裏不曾端詳

(記憶的螢幕恆是漆黑是空白)

必然英帥爾雅的

你的容顏

鬢斑的賀之章見過

見過    神魂顛倒的李白

神魂顛倒的

每夜我震顫的仰脖

你香軟的唇片

                吻我

(失魂落魄落魄呵失魂)

 

 

佳期紛杳著佳期

芳鄰已成婚

蜜月的芬芳飄入世代平的歡忭

而我們的婚事呢    故鄉

誰來主持    誰來玉成美事

老族長在玻璃棺裏悲憤地流淚

流淚海棠葉在踢翻的鏹水裏血嘯

(而敗冢子們仍死抽著馬列的鴉片)      

故鄉呵故鄉

我們的家族是內鬨的家族   

我們的姻緣是煉獄的姻緣

 

 

世紀的寒流淒厲而冷

異域的荒野

落葉呼喚著根土    故鄉

倒下怨婦的冷唇冷不去你的名字

我是單思成狂的閨女

溢血的膝蓋仍在哀哀的跪向

跪向你

故鄉

幾時你以花轎

風光熱鬧的

迎我回去

                 

    

沙城潼毛‧謝海裘的詩

系列 (一九九四)

寫給加拿大的愛妻吳麗梅

 

之一/搖一個電話給月亮

 

我們的眼睛是霜華

望冷著蓋頂上面的鴛鴦瓦

如果冷冷也是一種美

我要搖一個電話給月亮

請他照亮著一份冷冷靜的愛情

 

月亮從玉盤缺成破鏡

卻又從破鏡中合滿了西樓

所以我忍不住搖一個電話給月亮

用一首透明的爽口的月情詩

去搖一個電話給月亮

 

冷是一種潔白    讓我摘一朵不凋的白蓮

去搖一個電話上青天

如果月亮有腳地經雪鄉回來

今夜的月色盡是一襲襲撲面的雪香

在鴛鴦瓦冷    冷冷著另一種美

 

          一九九四年九月沙城潼毛

 

 

之二/月情詩

 

你濯足銀河

將蘭花心事

餵飽一尾素食的鯉魚

 

我偷攀天梯

把月亮摘取

繡成了一口錦囊盛詩

 

在歲月的大海

唯一見證

一系綿延的山脈

是你我永不說落的臼齒

嘴嚼著魚腸的曲轉

嘴嚼著一首月亮味兒的情詩

 

所以我要把痛苦

全然遺忘

在多少次圓缺的月光

愛情是靈藥中的一塊

跌打膏方

貼好我曾經跌傷的胸膛

 

            一九九四年八月寫九月修於潼毛

 

 

之三/一顆未流出來的眼淚

 

那夜是誰無意將月光碰碎

弄得滄海匯集於眼角中的一粟淚

我把它煞止猶如防洪

連同海面些些雨雨風風

也一併兒咽向心胸

鮫人不惜把眼淚哭出珍珠

我卻隱藏僅一點淚比明珠更昂貴

教它閃晶在心靈之深閨

陪伴你的名字并凝亮你的名字

直至把夢囈栽植了一片桑榆

必定有一天我們會在桑田下說起

一顆眼淚滋生了一個渾圓的月亮

那時也許我開始讓它蹦跳地

從我的臉上騰滾到你的臉上

也許------也許我還是永遠把它珍藏

好比黑夜天掛上一個最圓的月亮

千萬小心別讓它再度的

無意摔掉了破碎在地上

 

            一九九四年十月沙城潼毛

 

 

 

 

香港‧冬夢的詩
帶著孩子回來 (一九九七)
 
  一‧頭頓後灘午飯
 
絕非故意
挑起我的感觸
只因自己看見
一幅親情洋溢的構圖
 
我的兄嫂
我的侄兒
開開心心的圍坐
吃一頓美味可口的越式午餐
 
  二‧頭頓前灘眺望
 
小侄兒雀躍地指點
遠處的海面
大大小小的
 
他怎會知道
我有著如海一般
漂泊遼闊的
傷感的心情
 
  三‧天主教山觀景
 
蜻蜓將山上的
雨點
隨著風
一隻一隻趕下來
 
急急奔回車上
我才發覺
手抱著的孩童
只是自己的小侄兒
 
  四‧遊古芝地洞
 
導遊說
四方八面地洞的分佈
最遠可達
西貢河的上游
 
是我年青時喝過的故鄉水嗎
歲月悠悠
已然流向香港維多利亞港的
港口
 
  五‧孩子的長生靈位
 
看來
你比爸爸更懂得
討爺爺的
歡心
 
至少你願意陪伴他們
年月日夜
享受寺院的梵唱禪聲
那份心境的寧靜
 
一九九七年九月香港
 
後記:孩子逝世的個多月後,我將其靈位奉放于越南雙親旁邊,方便兄嫂照顧。
逗留期間,我隨同家人到各處遊覽散心,每次手抱小侄兒,總有一種難喻的感覺。
 
 
越南‧余問耕的詩
    (一九九七) 
----給親愛的本治
 
今夜
當所有的花燈照亮了天上的月光
在小朋友的歡笑嬉鬧中
相信你會見到
燈海中的一隻紅彩蝴蝶
正蘧蘧然向你飄飛過來
孩子
那是叔叔送給你的
 
孩子
你並不寂寞並不孤單
爸媽的愛孕育了你的初生
        迎你以最美最幸福的搖籃
在媽媽的溫柔呵護中你展開笑顔
爸爸健壯的臂彎是你避風雨的港灣
讓你安然進入甜蜜的夢鄉
還有姨姨、伯伯
也都關心愛護你
 
只是
世界上有太多的苦痛憂患
上天愛你
提早把你接回天上的家鄉
 
孩子
接取這一隻紅蝴蝶吧
如果想家
就提著她
讓她照亮你的歸路
或者讓她背你歸家
看看爸爸看看媽媽
看看你難忘難忘你的家
 
1997年中秋節.越南
 
 
 

越南‧石羚小詩二首

  (千禧年)

 

 

心間

住進了

一隻螞蟻

 

千言萬語

…………

 

 

日子

 

 

因寫捂著鼻子

灌了    一罈欠醇的

 

酒劣過後

想到上次寫詩

           

 

        千禧年寄自堤岸

 

 

 

越南‧秋夢的詩

(二零零一)

 

獨自

最怕無同伴

行人稀少

寂寞加深

回顧三十多年的行程

同來的朋友

如今剩下有幾人?

這路啊愈走愈淒清

欲問行人

有誰能解

我滿腹的疑問

澹澹的月色在暗示

對面的鸚鵡能解答

但鸚鵡

並非是知音

唯有問問自己的影子

曾否覓到

一個神仙

為我指點

迷津

 

寫于2001/3/23

 

 

 
台北‧懷玉子的詩
(二零零一)
 
敵軍已變成共同商業展覽的進步夥伴
火箭基地開闢爲自由經濟貿易區
河內希爾頓矗立在市區監獄原址上
靶場舉辦了國際足球邀請賽
古芝地道以二百五十公里的長臂擁抱
 一批批衣著隨便的觀光客
 
 (征衣不再流血
 鋼盔不再飲彈
 望遠鏡送給獨眼龍戴陽將軍
 機關槍外銷到伊朗和伊拉克)
 
朋友,只要你喜歡
又有甚麽不可以?
 
六四之後,所有的貓都不愛抓老鼠了
五十年不變的承諾寫在香港的霓虹燈上
 皇后大道東,爲何沒皇宮?
 舞照跳、馬照跑、香港依舊卡拉OK
 (臺灣民選立委在扭打電視機前活該的觀衆
 手持議事槌的主席嘴裏的檳榔吐了
            一地的三字經
 國民黨仍有白癡擁抱摩西出埃及
 大陸妹淘金美夢搶渡海峽兩岸)
 
胡志明舉起西貢旗幟向世界招手
便衣公安替坐著輪椅的美國遊客點燃
 越南産制的萬寶龍香煙
武文秦街的紀念館
倉皇逃難裸奔的女童哭訴戰爭罪惡*
堤岸巴碧街內《情人》風靡了巴黎
聖母教堂的雙塔頂著解放的天空
越野不歸的殘障選手奔向槍聲未停的終點
 (新加坡狠狠抽了那美國小子四藤鞭
 柯林頓仍背著國會和情婦幽會
 馬丹娜反穿內衣在舞臺上叫春
 少女們跟著麥克傑遜搖擺撫摸)
 
鐮刀割棄了金蘭灣海軍基地
戈巴喬夫額頭的胎記成了瓦解蘇聯的戳印
據說貨幣貶至一包香煙可以買春時
盧布債務便款待了豐盛免費的大餐
 (市場經濟養胖了老母雞
 湄公河是雨季瘦長的故鄉
 多奶水的港臺投資喂飽
 第五條在田待升的潛龍)
 
從頭頂斗笠鴻基瞭望千島的下龍灣
蜂腰十七緯度古都順化
長衫擺臀總是偏愛海的南方
 
 *曾獲得1975年普立茲新聞攝影獎的照片。
 
 附記: 此詩完成於1994歲暮,有感于越南經濟革新、吸引外人投資
熱潮,周遭環境千變萬化:經濟、民主競相發展之際。當時曾寄交香
港好友逸子(瑞森)構想在港出版詩刊,惜未能實踐。今記存成長中每
個階段思維的吉光片羽,敝帚自珍也。
2001.3越南
 
 
 
墨爾本‧婉冰漢俳maria-b002

八景  (二零零一)

 

 

逃生             徬徨

逃亡懼紅患                   舉家避赤潮

怒海浮沉命夕旦           浪欺風凌彼岸遙

天涯燈火殘                   桃源音訊渺

 

孤兒            荒島

拋家棄國奔                   舊夢烙痕鮮

中華兒女投無親           荒島無糧病魔波添

稚啼老呻吟                   難民景堪憐

 

新鄉             新生

洋人量廣拓                    披星冒霜趕

兒孫前途幸有託            重築家園酬新港

新鄉勤操作                    堅毅奮力闖

 

樂業             思憶

華僑善經營                    舊夢喜重尋

各行各業顯菁英            昔日浮萍己扎根

繁榮大小城                    惆悵故鄉人

 

公元二零零一年十月仲春作品

 
 

 

                                  

香港‧冬夢的詩
亡母二首 (二零零一)
之一千燈明亮
我只擇一盞挂在您的墳前 
 
千山難會聚萬水
燈下請您細心挑一個美夢才入睡吧
明天寢醒
亮過昨夜的月光光
我會替您如詩的珍藏
只需我輕輕揭開那片回憶
擇其歡樂的霽晴卻變幻如一場空白的飄雪
一壺熱酒既能消愁添暖
盞杯未停我悔憾未能跟您依依惜別
挂念和思念己然遙不可及
在乎您也在乎我
您心中那個愁結怕我永遠不能替您解開
的確炷香繚繞早早燒盡我們的繾綣
墳荒草長星冷
前面那條未見盡頭的路莫非真的叫不歸
 
20017月寄自香港
 
●●之二
秋雨浸白我墨漬未盡的家書
 
 
花招蝶狂
葉惹泥香
匆匆趕路的過客策馬搖繮未疲
雲卻早早倦了
 
一寺衆僧
小沙彌爲我送來
未嘗己聞香的齋素
獨茶獨斟
也獨聽晚課悠鳴的佛鍾
 
異榻難入夢
難聞禪語佛偈
本該疾筆而書
無奈秋雨浸白我墨漬未盡的家書
 
我是雲煙過客
輕撫千縫萬紉的圍巾
手中線的慈母
星燦月明給我的送別
唯在夢中才知道我的歸來
 
20017月寄自香港

 

 

 

加州橙縣‧藍兮悼詩三首
  (二零零一)
──寫于父親逝世十周年
 
來不及掬一把鄉土
秋風起時
倉惶列隊成陣
向嶺南之南
溫暖的南方          
徙移
 
辛酸由此燃燒
艱苦的旅程
分秒都懷著被狙擊的
恐懼 逆旅無常
越山渡海 人字
終於折翼失群
零落星散
 
最後可以選擇
或被選擇
處一隅於異鄉
等候春來
 
春仍未嫁
蒼涼的三月
父親彌留時
說:我己見到
回雁峰  必須
歸去
 

20018

 
(二零零一)
────詩人藥河逝世周年
 
如是我聞
說很早就皈依了 
前生你是浮屠
挺瀟灑的走了一趟
軟紅十丈 波羅蜜
彼岸是九繆思 
用金剛不朽之志 
以貝葉寫詩
                               
此間多豪士
同慶大街最熱鬧的   
坊間 雲集冠蓋     
雁塔一箭之遙    
車轔轔 馬蕭蕭 
兵車行的年代 
走不到雁塔題名     
你們己戒掉陽光    
陷阱密布 左右前後   
只能集結在一起談詩   
風花雪月 辦刊物   
消費坊外卅碗雲吞面                            
喝越女賣的虎頭啤酒 
唱新馬師曾的客途秋恨   
許多梨園子弟曾駐足此間
芳草綠年年 不要問  
不能歸去的王孫
 
琴劍翩翩    須菩提
前船後船安知你我非再來
瀟灑正少年 風流弄筆
塗抹幾幀煙霞 箋幾帖情詩
大街通衢 走不到長安
牽伊纖手 最遠處是不能避秦的
桃源 只好就此揮別
 
從地獄走出 須菩提                                      
一念心 六塵不染
苦你心智 割截身體
無我 無人 無衆生
無壽者相 比苦行還苦
須菩提 生滅除盡
即到彼岸
 
受生已盡    你熄滅了自己
告別了如意不如意的
半個世紀    告別九繆思
告別了喚你瀟灑哥的
婦人女子 瀟灑臨風
在玫瑰崗最高處駐錫
一覽無遺 風景怡人
小草長青 須菩提
你獨享滿山的寧靜
晨曦看陽光在遠山賓士
黃昏時細讀洛杉磯市楚楚
堪憐的倦容
 
 注:藥河皈依法號般若。般若梵語,唐言智慧。
                                      20018

 

 

(二零零一) ●●●

寫於母親逝世七週年

 

倦了就歇會吧

垂睫是夜

炮竹搖幌著漆黑

粧嫁繽紛著

古樸青石長街

簫鼓聲中主角

轎裡十七歲的

新娘

 

假寐片刻

轎子己搖過一枚周甲

旗幟    幾番風裡顏色

獨有鄉音無改

迎轎的人走了

周遭浮彫著喚做

兒女孫子的人

 

真箇如斯匆匆嗎

轎子搖過辛酸

復把辛酸搖落

三載匆匆如斯

搖落晚春的淚

迎轎的人走了

記憶中蟬聲未噪

 

窗外飄過玲瓏葉色

誰的歌聲如斯破落

走板荒涼

倦睫    緩緩垂下

不再撐起

 

              ------ 200112
 

        加州橙縣劉保安撰寫

         

  心血拋殘香滴滴 

  慈雲遽杳恨綿綿

 

芝加哥‧榮惠倫的詩

火雞度深獨白

2001年感恩節‧先慈三週年祭

 

 

鉤沉的天倫

在追思的歲流中瘦身了三載

如黃河中游  跨年度的斷流

海天高拔的淚中精品

卻從此濕度失控

 

昊天罔極的 慈藹的娘親

告別我的第五十一個未雪的感恩節

  母兮鞠我 拊我 畜我 長我

  育我 顧我 復我 出入腹我

七秩晉六前某一次錯手拈花

僅這麼一捻土 欲報之德 

       未遂反哺

我窩在爐邊 犯傻的朗讀著詩經

以及 那斷章殘句的蓼莪

 

其實我沒有遲來 而遲來

初雪未雪的年假 

艾菲爾鐵塔的風情浪漫著

我該以最幸福的笑容

投懷於溫情滿滿的膝前 奉觴承歡

怎會是從第一分鐘下機后廝守榻前

娘親 您這麼憔悴失神半天 含笑迎我

之後雙眸微合 見背了塵緣

與天堂的天使 零距離

 

深深觸動 您攤開的掌紋支流

曾經的島國紡織大戶閨秀

面照1947第一輪落日的赤紅

七個多月孺齡的我 酣甜在您溫熱的背囊

自海南的南濱 飄洋過南中國海的湄南

之後是1954海防大南撤

之後是1975那一臉灰敗的不堪回首

娘親 您亙與歷史煙硝鏖戰

彈唱了三闕苦難流離的更鼓

烏亮的青絲 磨得滿首飛霜歲月

 

遂輕輕撫平 您額角的魚尾山脈

風裏朱顏 曾經的母儀雍華

如今我們兄弟妹七名 客土天涯

老大在芝加哥的北郊

老二老么在西岸的南加州

老三在紅豆南國 老四在瑞典

老五老六 在塞納河畔的里昂

隔洋落葉新土 竄改先人的版圖

拼整出七只浴火的再生鳳凰

如斯加冕 您畢生無悔的奉獻

 

娘親 三載訣別 您依然不式微

縹緲如影隨行 無所不在

是我上下班的83和21號公路

是每一面時速路標及交通燈訊

是福特車間兢兢審慎的配嵌工序

是愛兒甲榜發亮的驚嘆號

是妻子悅色的讚許和親蜜加分

也是 晨起的露寒 晚來的風唱

娘親 您總愛擦肩而過

 

今夕 該有那麼一場——

仙鶴與梅花的浪漫狂狷邂逅

洞照一方紅塵中的輪迴

與火雞第三度的深情獨白

您的忌辰 閃閃的晶瑩

除了淚還是淚

崩潰滿座 一壺離緒

 

                         (2001年11月感恩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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