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刀子的故事
石碣村漁民阮老西，捕漁為生
某日船入水泊，失足落水
阮氏三兄弟的母親於桂花，哭了個昏天黑地
小二說：把老子抬到縣衙去
燒紙煙氣氤氳，哀聲繞樑不絕
高衙內驚問何事上訪
小五說：父親為縣府打漁而亡，討個說法
高衙內聽罷冷汗直流，汗出如漿
一旁小吏宋押司趕緊提醒，上次縣衙要魚還是去年
今年關本衙何干？咆哮公堂
趕緊退岀，不然王朝馬漢拿人也！
小七對曰：父親覺得季節到了，魚鮮味美
特地打撈想送給青天大老爺嚐嚐
如不給作主，我們上告青州府梁中書大人
如此三番，高衙內淚水漣漣，整日哀聲嘆氣
正進退兩難之際，宋押司耳語一番
衙內大喜，吩咐下去，叫村長晁保正主談賠償事宜
晁保正果然了得，三十兩紋銀拿下
文書規定：賠償金由戶主於桂花領取，以後不得鬧訪
三人心願既了，果不鬧事
錢款一項，最動人心，三兄弟謀而分之
於桂花素日痛苦，說你父親的命錢你們也敢花
戰爭一起，小二敗北，遠走他鄉
小五憤憤然終生不與二人言
小七力大無窮，兇相畢露，終奪得頭籌
自此三人不復合，此宋押司二桃殺三士之計也
未幾，小七銀兩在手，不甘心貧賤如此
與媳婦商議，在自家耕地建養殖廠一處
晁保正趕忙報於高衙內，衙內微微一笑
說：刁民亂搭，隨他去吧
既然無人騷擾，紫氣東來，安門大吉
晌午鞭炮一響，雷都使兵馬先到
耕地豈能建房，推倒房屋，恢復原樣
小七恍恍惚惚，錢財兩空，宛若黃粱一夢
一日漫步街頭，看見鄭屠當街剔肉
鄭屠刀功嫻熟，刀刀溫柔插入小七心底
他忽然間就瘋了，碰到別人他就說：刀子，刀子
◆家族的故事
A
瓦店街上的保長黃老大，以賣火燒為生
四十年代某年，他記敘了如下帳單：
二月初二夜，龍抬頭
小日本自村東過，把全村能吃的搜光，扔大洋十塊
二月十五夜，月如玉盤
武工隊程隊長，火燒五十個，麵五十斤
扔欠條一張，說日後清帳
二月二十七夜，弦月如鉤掛在樹梢
春寒料梢，張步雲十二旅部隊催晌
一槍擱倒一個嘟囔的村民，十天需湊齊：
麵五百斤，火燒五百個
瓦店村的保長黃老大臥床不起
末幾年，命喪，村民皆曰：叫軍爺嚇死的
B
八路軍偵察員管某某十年末歸
夜黑風高路過家門，翻墻而入
卻發現媳婦炕上另有他人
恨恨不已，入高梁地去時
朝自家院子掃了二十響，揚長而去
於是村莊響了一晚上的槍
大人孩子趴在炕前裏，孩子不敢哭只有狗叫
這大約是四五年的事罷
C
我大伯父與南場郭大炮到百尺河送東西
出高梁地與小日本子相遇
問話間郭大炮尿下了
自此幾十年，郭大炮雞巴便軟了
這是我大伯說的，我覺得有水分吧
D
工作隊長老程把人頭
揣得滿地亂滾，臨到黃老三時
我爺爺保長黃老大上台保他的弟弟
隊長殺紅了眼說：來來來，老黃連你一塊
保長的褲子就尿下了，保長站不起來了
我三奶奶說保長是鬆蛋，發誓終生不與保長言
E
劉黑七的土匪兵，只一槍一只鳥就應聲而下
我三奶奶在烙火燒，她抬頭看看天
天上沒有一只鳥
三奶奶落下了尿褲子的毛病
由此，我得出：
一部家族史就是一部尿褲子的歷史
◆活著的故事
A
四七年某夜，地主的大公子
從殘敗的墻桓裏看到：
自己的妻子正在牛棚裏餵牲口
燈光閃動，他沒答招呼
一夜赤腳到青島，去了臺灣
再見後已是九十年代了
B
地主家的小老婆，工作隊要求她趴著行走
有人喚著豬聲，她從瓦店到高疃
如此三圈，沒有掉淚沒有輕生
C
大地主老管家的土地房屋，均被分掉
大老婆上吊自絕於人民，還有二個女兒
二朵鮮花，一朵分給老貧農豁嘴子大老孫
一朵分給工作隊老馬，老馬沒看住
多少年回來後，竟然是一位官太太
D
還鄉團活埋共產黨幹部是在西河套
埋完後有人掙紮，土層鬆弛
黃老三上去踏了幾腳，說壓實
E
武工隊鍘還鄉團的時候也是在西河套
二十幾個人，工作隊長老程鍘得眼睛通紅
人頭像西瓜一個個溜下來
有人就嘔吐，所以很長時間
西河套裏的水是紅色的，蘆葦一直很茂盛
F
當晚要處決另一個地主婆時
五個老執行官
半夜裏被突然回來的
八路軍偵察員無意打死了四個
地主婆意外撿了一條命
現在還好好的活著
滿頭銀髮，滿臉慈祥
G
埋地主小老婆無名氏
土快到脖子時，她說了一句話：
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眾人無語
◆老驢的故事
——給一位拉完磨的老板
做為一直駕過轅的老黑驢，晚景是淒涼地
想當年，他走過南，闖過北
為驢巿的東部經濟發展做出了卓越貢獻
那時，東部有兩頭好驢
一頭黑驢還有一頭叫驢
他們年輕力壯，奮蹄昂揚
鄉鎮的十萬驢子驢孫都跟他們過活
年輕時，他有著無窮的力氣
他打滾的姿勢，吸引了多少的小母驢
圍在他身邊一個勁的打響鼻
他高傲的眼神，是眾多驢子的偶像
如今，這只老黑驢默默地在田野裏吃草
他的動作晃晃悠悠，他老了
有點像地主張大戶，腰陀了，嘴巴不時流著口水
喘息的聲音老遠就聽得見
歲月不饒人那，老黑驢確實老了
驢市江湖上充斥著他殺死不再拉磨的傳說
任憑多少驢官勸說都沒用
幾頭經過他的小母驢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
有幾頭小公驢還朝著他撩了撩蹄子
老黑驢說：諸公，驢年馬月和我一樣
卸磨殺驢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永隆寺對話
永隆寺內，常青師傅與煩惱者對話
一問一答，彼此心不在焉
青菜豆腐，世間繁華
各有所愛，吾獨愛畫
吾信口開河，此畫為假，常青不喜
常青機鋒，煩惱者亦不喜
看來：寺廟亦是凡塵矣!
岀家人亦是凡夫俗子
如此說來柴米油鹽是真，四大皆空，俱是妄言
黃昏後，常青與煩惱者端坐於斯
把吾逼出寺院，吾抬頭看西天
夕陽亦被他倆逼下了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