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故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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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南半島的國度裡,寺廟之多,我想除了有佛國之稱的泰國外,就應該

要數越南了

    越南的寺廟有著非常濃厚的中華文化色彩,而且大不乏具有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歷史

    蒞臨探訪故都順化,循序是必須先謁拜天母寺」。在古越南的歷史中,名氣最大的寺廟計有河南省的龍峝寺(又叫竹林安子禪院)河內的「玉山祠」、「南天一柱廟」、「文廟」和「鎮武觀」等。順化的「天母寺」是其中之一。

     惟在上述這些名寺當中,能夠獲得皇諭頒封為國寺的只有兩個。一個是位於河內西湖的「鎮武觀」,建於前李朝(544602)李南帝年間;另一個就是古越南「南、北朝」的阮、鄭相爭(15271592)時期的「天母寺」。

      關於「天母寺」的民間傳說,是因當地居民常見一位穿紅衣老嫗坐現於山丘頂上。老嫗云:「金龍乃鍾靈毓秀之地。不久將有一明君至此鎮統,並建寺立廟以穩聚龍脈之氣。」言畢,頓失所踪。而其後不久,阮主潢統率大軍入順化城。有民眾將所見神蹟相告之,阮主潢即時下令在此建廟,並賜名為「天母」。

     「天母寺」位於順化故都皇城西面的金龍村外。由於交通問題,我們團隊捨車乘舟出發。只見一泓香江水望東而流向,而小舟卻是沿著香江溯流而上。幸好有賴於螺旋槳推進器的幫助,所以小舟前進時減少許多逆流阻力。饒是如此,我們仍要花費上一個小時水路程才能到達。而乘舟禮佛上香,對我來說尚屬首次,因此覺得特別有一番繞趣。

     漸漸「天母寺」已在望,一面佛教百納大旗在旗桿上迎風招展。

     我們小心翼翼棄舟登岸,是日到廟參拜的善男信女很多。我信步行入寺門左側,見到有座鐘亭。亭內懸著一口保存得十分完好,重達二千公斤的大洪鐘。鐘身清楚刻明:「洪鐘法名興竜鑄造。」八個漢字樣。

     據說這口洪鐘不敲也罷了,若是一敲響起來,清脆的洪鐘聲聞,隨著清風悠 揚傳聞,可達方圓十里外。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我的思緒感覺,猶如身處一幅歷史的畫圖中;我彷彿回到了那舊日歷史的歲月長河。使我頓時領悟到唐詩裡的:「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的絕妙意境。可這是白日間,更不是那古老年代,洪鐘似也已看盡歷代君王盛衰而啞然沉默不語。

     正想得入神,被導遊一聲催促前進喚醒,我隨團隊繼續往寺內右側走了過

去。一座高二十一點二十公尺的古塔就映入我的眼簾。據悉,這座古塔原稱「慈仁法寶塔」。建於甲辰紹治四年(1844),後於翌年一八四五年改稱為「福緣寶塔」。塔分七層,每層樓塔皆有供奉一佛。只可惜當日所見到的寶塔正在修葺中,致未能登臨塔裡參觀,誠屬一憾事。

     步入寺的正殿堂中,正中央上方一幅碩大金漆匾額上,有御筆「靈鷲高峰」四個筆力雄渾的正楷漢字。殿堂內供奉一尊約有半個人高坐姿的金身「笑彌大肚佛」,據悉這座佛像佛身是用純金打造,而到底這座金佛有多重則不得而知了。

     禮佛參拜完畢。回程時,我們團隊改乘旅巴,此舉因路線方便參觀皇城,

順道也經過聞名已久的金龍村。

     金龍村原是一條寂寂無聞的小村莊,到處椰樹婆娑。傳說這條村是出了名的美人村,在阮朝立國初期,有一位太子在一次微服出行到此訪豔。後遇一女子,驚為天人,旋即策封迎娶,其後太子登基,該女子更被封為皇后正宮。一時令到這小小村莊,一夕間被澤龍恩致身價百倍。惟畢竟這只是傳說,因當日這條美人村,所有流入我眼底的女子的姿色,在我看來也不過是一般平庸無比。也許為此之故,我故都順化此行,縱有訪豔目的,惜乎未曾載得美人歸。

     午後二時左右,旅巴把我們送至皇城。這是我第一回真正見到的皇帝昔日飲食起居和辦事的地方。

     聽說這座皇城的建築圖樣,是依足中國北京的紫禁城而建,所以今時今日的越南人,也稱他們的這座皇城為紫禁城。可我未曾有機緣到過北京,因而我也不知道,北京的紫禁城究竟是甚麼個樣子。惟越南人既然如此言之,我也就姑且聽之。

     古之京城順化佔地可廣,包括:富春、延發、安雲、萬春、世萊、安美、安郵等七個鄉鎮之地。當年為了要建城,嘉隆皇帝不惜動用了十個省的人力、財力和物力,才能完成如此巨大艱鉅的工程。

     皇城高有八尺,牆身寬厚度達二尺,城的每邊各長兩公里半,共有十個大門,六個主門。是謂:「體仁門」、「廣德門」、「午門」、「顯仁門」、「彭德門」和「和平門」。

     皇城呈四方型,作為正門的「午門」朝望向東南,與皇城正大門前相對望的就是旗臺。入城正門處有兩道橋,左邊名曰「青龍」、右邊名為「白虎」。內、外城的週圍都建有防守的深壕。左右和背後三面還有人工挖掘而成的護城河。而這些人工河又是與香江的水相互接銜而望東流向,在防禦工事上是堪稱得上是固若金湯。

     步過了白虎橋,由「體仁門」入城。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右側有大砲四尊,每尊砲身長五尺,重十噸。象立四時:春、夏、秋、冬。而左側「廣德門」處的五尊,則表徵五行:金、木、水、火、土。這九尊大砲原名為:「神功大砲」,乃嘉隆皇消滅了西山皇朝兩年後的1804年,收取其金屬戰利品鑄造而成,並下皇諭封稱為:「神威無敵大將軍」。目的在向國人宣示其武功顯赫強盛。惟這幾尊大砲自始至終不曾發過一彈,成為英雄無用武之地。

      通過「體仁門」向左轉,準備要進入內城的第一道門就是「午門」。在「午門」的上層是「五鳳樓」。樓上鳳樑龍柱,飛簷琉璃,五鳳樓上的每一字、每一圖畫,都不知花去了多少細緻精巧的匠心製作,滿目金碧輝煌。想當日的嘉龍皇帝也真個極盡奢華之能事。

      站立於「五鳳樓」上,縱目朝南望向對面旗臺,耀眼的金星紅旗高高懸掛在旗桿上。這面紅旗,我還記得第一次被掛在旗桿上的那年,是一九六八年。其時,越共在北越共黨部隊的配合支援下,利用農曆春節停火期間,南越政府軍超過半數放假回家與家人同渡春節,而乘機發動所謂:總起義。七千名南、北越共軍竟一夜之間突襲成功,一舉佔領了順化城。

      在他們從新年正月初二日開始入城至正月廿七日撤出時的那段日子,不分青紅皂白,殘殺了數千名無辜的軍、公、政人員,埋於距離「午門」外西南面三公里處的一片泥地上。

      使我意想不到的是,城池失而復收後,在短短七年後的一九七五年,他們

  又再次捲土重來。而今回,這一面紅旗給掛上了旗桿後,從此再也不降下來了。

      說到「五鳳樓」下層的「午門」。記得少時看一些歷史宮庭電影,每當那些皇帝對某些下臣稍有不稱心時,總會揮揮手來一句:「推出午門斬首」。「午門」這兩個字,聽!實在是聽得太多了,但我卻不知道它是在何處,現在有幸難得親臨其境實地觀察。我在冥想當年,不知多少亂臣賊子,無數愛國忠良受讒言所害,而在此地身首異處。

      新鬼煩冤舊鬼哭。亂臣賊子也罷!愛國忠良也罷!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俱往矣!我望空長歎,默悼這些早已不知作了幾度輪迴的千古孤魂。

      接著,我們走馬看花,匆匆對「朝聖廣場」、「太和殿」和「勤政殿」作了一個巡禮,然後來到了「世廟」,這個皇帝用來祀奉歷代先皇的祖廟。世廟門前置有九鼎,這九鼎是明命皇帝於一八三五年下令鑄造,每鼎都有它們的稱謂和各自不同的重量。

      最大和最重的一隻鼎,是謂:「高鼎」置於中央,重四千三百七十斤。其餘的是:「玄鼎」(三二一零斤)、「宣鼎」(三四二一斤)、「毅鼎」(四二六零斤)、「章鼎」(三四七二斤)、「仁鼎」(四一六零斤)、「英鼎」(四二六一斤)、「純鼎」(三二二九斤)和「玉鼎」(三三四一斤)等八個鼎,則分別置於左右兩側。這九隻鼎合成的重量達三萬三千七百二十四斤。

      素來中國人做事,都是著重於一個「信」字。所謂:「言而有信、話出必行」。中國成語云:「一言九鼎」。而從上面九隻鼎的重量總和來看就可以知道,所謂:「一言九鼎」的一句話的份量有多重了。

      惟令我感到遺憾的是,這些銅鼎因受到一九六八年的戰火無情洗禮,而致在鼎身上留下不少槍彈痕跡。我俯首彎腰察看,輕輕撫摸這些凹陷的彈孔。一時間,我又彷彿追夢尋回到那血腥的戊申悲慘歲月。

              煙籠寒水月籠紗

          月泊秦淮近酒家

     我明白這裡是香江,不是秦淮,更沒有所謂的酒家。可我還是非常響往上面這兩句詩的意境描寫。

     近入黑時分,我們團隊被安排上了一艘龍船。跟著,一班專誠為娛賓表演的藝員,攜同他們演奏用的樂具也接踵登上船來。當然,這艘龍船的粗糙製作,是萬萬比不上蘇杭的那些匠手古色十足的仿古畫舫。

     隨著晚風吹送,龍船徐徐開駛到香江的中央,靠近一道六個半圓十二欄節橫跨兩岸的大橋便停了下來。

     這就是順化有名的「長錢」古老大橋。

     我仰首朝「長錢橋」上望去,只見橋上除了搭配有變幻不定的彩燈外,沒有甚麼特色之處。它一任我橫看、豎看,都看不出一個名堂,到底它的名氣是從何而來?我只知道它是十八世紀的產物,是法國殖民當局所建。

     是夜,船中的藝員還特別為我們加插了一個「放水燈」的節目。他們備好一隻隻紙燈,點上了蠟燭,然後教我們團友,誰人喜歡,便任意挑選,一盞燈一個許願。許願之後,便徐徐放落到水面讓它隨意逐波漂流。一時間,你兩盞,我三盞,不一會,整個江面到處都是點點水燈,燭光映落在黑暗的江波上,煞是好看、浪漫。

     站在船頭,我望向夜空。夏夜繁星點點無雲,只見一彎眉月當空映照,龍船在江波上隨著風姨的節拍而輕輕上下搖擺,而我的心也在為著遠方的她微微盪呀盪的。

     表演的時間到了,我返回船艙廳內坐下。

     為我們表演的藝員共有六人,四個女生和一個男生。另外還有一位就是領隊的班主,也是一個女的。在衣著方面,他們都顯得很樸實無華。女的是一襲傳統的長衫,男的就是一襲卡嘰列寧裝打扮。他們都是順化人,是國家的二級藝員。在表演樂曲器具方面有:古箏、獨絃琴、掌板。此外,還有一種形象像似飲茶用的小磁盅,隨著音樂節拍敲擊起來,能夠發出很好聽的伴奏和音,但叫不出它的名稱。後來,我有就這種樂器請教過當地的順化人,但都未能得到一個滿意的解答。

     是夜的藝員又彈又唱,施出了渾身解數,他們真的赴全力去為我們演出,有獨唱,也有對唱。由於順化口音有別於南、北調,所以很難聽得懂明白。而藝員所操的都是純正的順化音調,而且唱的還是順化古調樂曲,因而我只能聽得個半明半不白。我不知道其他的團友是如何的感受,只聽得每當一曲完結時,便引發一陣雷鳴的掌聲響起。自然,我也只好努力跟進,鼓掌大聲叫:「好」。

     當表演完畢,導遊走過來,在我耳邊輕聲細說:「你們真是很有福氣。藝員們今夜為你們所演唱的,都是失傳已久難得一聽的順化古調樂曲。」

     我聽了望著導遊點頭微笑。然後很客氣應了聲:「是」。我心裡暗自在想:既是古調,就難免會令人憶起了前朝。前朝的底事;前朝的………

     此時我才真正的深深領悟到所謂:「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那種傷痛感覺。

     回來賓館已是深夜。我又得趕緊束好行裝,作好結束順化之旅準備。

     翌日晨早,利用極為有限的時間,對順化有名的「東坡」市做了一個辭別的巡禮,便匆匆趕往機場,辦理手續完畢登機。

     飛機準時起飛。飛!飛!飛!我的一顆心也緊伴隨著這隻鐵鳥在飛!飛!飛!飛向藍天白雲,飛向了遙遠北方的「昇龍」那另一個千古帝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