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國 遊 踪 (之四)

  鐵鳥在蔚藍的天空中飛翔，越過了濃濃密密的雲層，穿過亂流。最後，

  終於把我們帶到了河內上空。機上電視營光幕上所顯示的高度距離，從一萬

  到五千，漸漸降至三千、二千……，最後，數字完全消失。鐵鳥終於安穩徐

  徐降落在距離河內約二十七公里的內徘國際機場。

          本來，在鐵鳥尚未降落之前，原先我還誤認為，我們將會在嘉林機場降

  落。果如是的話，我就可以有機會一睹這個聞名已久機場的風采。惟可惜的

  是，事與願違。

          嘉林－－這個機場，於六、七十年代，南、北越內戰期間，是北越南的重

      要軍方和民事兩用的機場。雙方戰火達到高峰期時，曾經飽受美國空軍的瘋

  狂報復轟炸。北越的空軍曾經有過一段時期，把大部份戰機都暫遷移至同志

  加兄弟的中國境內躲避。當時險些就導致中、美兩國軍事直接衝突。惟這些

  都是風流雲散三十餘年前的過往歷史陳跡了。

          河內，古時屬於交趾部，是古越南文郎國十五部其中之一部。由於古時

  越南的地輿與特殊環境政治因由，許多皇朝都喜歡選擇其地作為帝都。河內

  ，在早三世紀時，原叫做龍編。唐朝時納入其版圖，遞屬交州之一部。公元

  八九一年，刺使趙昌於蘇歷河建城，將河內合併入並擴張其地，同時，改稱

  大羅。幾經烽火干戈之患，歷經無數朝代更迭，軍閥爭戰，城池幾度燬於戰

  火，新主又將之改建擴修。

          大羅城(即河內)，至公元一零一零年，後李朝(1010－1225)李太祖統一天

  下，定都於大羅。在其統領大軍入城之日，忽見一黃龍自平地昇起，故將大

  羅易名為昇龍。自是這個昇龍名稱就一直沿用至一八零二年阮朝立國，嘉隆

  皇帝定順化為國都後，才又將昇龍改稱為河內直至今日，只是越南人一般都

  較為喜歡將河內叫做昇龍。

          我們團隊抵達機場後，由於胡志明市與河內之間在連繫工作上做得不夠

  ，所以河內當地的旅遊公司負責人員把時間搞錯，致使我們在機場苦候了近

  乎半個小時。

          前來迎接我們的是一位名叫黎春康的大學生，舉止談吐還算相當溫雅。

  甫一見面，便連聲向我們賠個不是。

          登上旅巴後，車子沿著阮文瞿路通彰揚橋入城。除了這條彰揚橋外，在

  我們的右邊還有一條建於十八世紀末的龍編古老大橋，與彰揚橋作平行雙雙

  橫跨紅河兩岸。這條紅河的確是河如其名，河水呈粉紅色，清晰可愛，並不

  混濁。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旅巴把我們帶到一處專賣狗肉和貓肉的歐姬路。狗

  肉七味、小老虎肉五味等字樣，大大的廣告招牌懸掛在大大小小的食店門外

  ，使到一向喜歡飼貓養狗的我，看了有著一種翳悶難受的感覺。

          我們下榻的賓館位於順化街。距離「還劍湖」和「三十六舖坊」古街，

  只需二十分鐘腳程便可到達。在賓館附近有不少零食路邊檔攤，對於喜愛夜

  遊宵夜的人們來說，實在造就不少方便，價錢亦相當公道。只是在服務態度

  上是不敢恭維。

          河內市的街道只是一般並不寬敞，高聳現代式規模的建築不是很多；民

  風較之於胡志明市是相當純樸，至於衣著方面也不很講究時髦。婦女一律是

  白色衫黑長褲的三婆裝，年輕的少女則是一襲淨白或淺藍色開腰長衫；男的

  衣著也是非常隨意，沒有一點刻意裝扮。尤其是當我走在街道上，把目光投

  向每一個人的臉上，幾乎是找尋不出一絲笑容，彷彿這是一個沒有歡笑的城

  市。這是二十餘年的內戰；是社會主義、無產階級專政所帶來的後遺症。

          河內，由於是歷朝帝王之都，所以市內留下前朝文物古蹟很多。有著不

  少天然美麗的湖泊。如「社壇湖」、「金蓮湖」、「清閒湖」、「講武湖」

  、「玉慶湖」、「西湖」、「文章湖」、「還劍湖」、「竹白湖」、「成功

  湖」、「棟多湖」、「禪光湖」和「秋麗湖」等。在這眾多的湖泊中，以

  「西湖」最大，分東、西兩區，風景也最美。其次就是「還劍湖」，雖然

  「西湖」之大之美，惟其名氣卻不及於「還劍湖」，也許這是由於與古時傳

   說的故事有關。

           相傳後黎朝(1428－1527)，黎太祖憑一把神人所借的寶劍南征北討。當

   其一統山河後，某日乘船遊湖，忽現一巨龜阻擋在皇龍船頭，太祖即以佩劍

   擲之，巨龜一口叼咬著該劍徐徐沉入湖中。黎太祖隨即想起神人借劍之事，

   認是該只巨龜乃神人化身前來索回所借之劍，因而後人就管叫此湖作「還劍

   湖」。

          「還劍湖」不是很大。我有試過繞湖走了一圈，僅需五十餘分鐘。

          遊「還劍湖」，就不能不進謁一下「玉山祠」。這座「玉山祠」建於一八

  四三年阮朝嗣德年間。一條曲折迴廊式，古色古香的木橋直通祠廟，它的建

  築之美，典型十足中國蘇杭園林藝術。

        「玉山祠」祠內所供奉的是後黎朝陳興道將軍(中國史料稱之謂興國大王)

   ，以紀念陳將軍統率古越南水師大敗蒙古元軍水師於：咸子、章揚、西結、

   雲屯和白藤諸戰役。另外，又敬仰三國漢壽亭候關羽的千秋忠義而立：周倉

   、關羽、關平三像祀之。而越南人卻一直誤認是桃園三結義的：劉、關、張

   三人。

           當導遊為我們團隊解說到這三位三國人物塑像史蹟時，雖明知其誤導，

   惟我也不便加以點破。

           橫過「還劍湖」丁先皇街北面對望的就是三十六舖坊古街區。所謂三十

   六舖坊，其實就是三十六條街，街道相當狹小。這個舖坊古街夜裡燈火異常

   輝煌，古街區內所賣的都是與民生日常用品有著密切關係。其特點就是，每

   一條街其所擺賣的都是清一色同樣的貨品。而每條街的名字都是以其所賣的

   物品來作為街名。例如：賣帽子的叫帽街，賣扇子的叫扇街，賣糖的叫糖街

   等，惟這些都已成為過去的歷史陳跡。今時，落入我眼底的三十六舖坊街名

   依舊，惟面目已是全非。為了生意競爭，每個舖坊所賣的物品，都顯得有點

   繁雜紛亂，再也不像以往分清你我所賣所屬物品規限。

           在與古街區為鄰的薯街、東橋路和阮善術街中點的同春街市亦有近百年

   歷史。據一位白髮皤皤長者對我說，同春街市的市容，在大致上沒有改變多

   少樣貌。就這個同春街市，記得老父生前曾經對我講述過：在一九四五年抗

   日戰爭勝利，他所屬的國軍第六十三軍，獲命進駐越南河內及海防接收日軍

   輜重。當時，在所謂：愛國主義「越盟」份子的反抗下，不少國軍就在這個

   街市，或明或暗被綁架、或被利用女色引誘將其無辜殘殺。

           而當年老父隨國軍入越時，某日他與一名同隊亦遭綁架回到「越盟」地

   下組織，在該組織內負責擔任「越盟」軍事知識指導。待至基本訓練即將完

   畢，便準備將老父槍斃，後來幸得一位負責看守他的善心越南長者，暗中將

   他和該名隊友釋放，致使老父得以逃出生天。

           當其時，越南人此種激烈排外舉止，理由是相當簡單。因為在歷史上，

   過去古越南領土自兩廣以還到順化，都是屬於中國之一部，受中國管轄達千

   年之久。打自西漢劉邦時期，派遣趙佗將軍率領其部越過嶺南自領其地後，

   趙佗將軍便野心勃勃要脫離西漢自立稱帝為王，成立其所謂的「南越國」。其

   後，越南與中國之間的關係時合時分，更憑藉種種理由，斷斷續續與中國作

   抗衡鬥爭，不惜一切手段，爭取越南人自主自治。待至法殖民勢力入侵，才

   把中國的影響力漸漸排斥殆盡，統治其地長達八十六年之久。繼之，日軍又

   來強佔，好不容易二次世界大結束，日軍投降將要撤出，而二十萬國軍大軍

   以盟軍勝利者姿態入越。越南人因有鑑於中、越歷史過往經驗，生恐國軍藉

   接收日軍為名，佔領為實。一旦進駐後便不再撤軍，故暗中成立組織，對國

   軍不斷進行綁架和恐怖暗殺反抗活動。越南人的這種心態，也是直得吾人去

   諒解，惟其手段過於殘酷激烈。

           當我們遊到西湖時，我真的深深地給它的景色迷住。西湖湖隄兩旁垂楊

   處處，柳絲隨風輕擺，其景之秀，其象之美，實在筆墨無法形容。惟可惜的

   是，新建的一條黎荀路硬把「西湖」從中一分為二，成為東、西兩西湖。在

   黎荀路中段，挨近靠著西湖西區之湖隄畔，有一小石座碑，上面刻有抗美事

   跡的文字記載。

           導遊指著該面小石座碑對我們說：「這裡就是一九七零年，英勇的河內

   軍民擊落美國強盜空軍一架幽靈式戰機的地方，飛行員馬根讓我們俘虜。為

   了表彰此一戰績，所以黨和政府在此立碑紀念。」

           跟著，我們就又走馬看花參觀了「南天一柱廟」、「文廟」和「主席府」。

           「南天一柱廟」供奉的就是觀音菩薩，廟堂是建在一個蓮花池上。原來

   的廟堂就是依靠一根木柱離地支撐著，這就是一柱廟名稱的由來。

           這座「南天一柱廟」在抗法期間，木柱曾經遭受到砲火傷殘，後來人們

   趁便重修就把木柱改為石柱，惟仍然維持原來一柱廟的舊貌。

           河內的「文廟」，又稱孔聖廟。顧名思義，其所供奉的自然是中國的儒

   家孔子。這座文廟應該是越南規模最大，保持得最為完好的一座。裡面的

   文物不因內戰期間而遭受到傷害，八十二隻大石巨龜馱著八十二面石碑，

   記載歷朝科舉高中的仕人名字，它向我政見了舊日古越南與中國歷史的密

   切深厚文化淵源關係。

           從這座文廟的保存完好程度看，使我不禁對它嘖嘖稱奇。對中國大陸

   在毛澤東掌政期間的一九六六年，開始發動的「文化大革命」、「破四舊、

   立四新」，並高呼：「打倒孔家店」，毀孔子像。鼓勵和放縱紅衛兵到處對

   古老的中華文化肆意摧毀，加以破壞。尤其是對孔孟學說，進行惡意批評

   鬥垮鬥臭，無不感到痛惜。

           相反地，越南人雖然仇華、排華。但他們對於此一外來的中華文化遺

   物，非但並未加以排斥，同時還給以相當的尊崇和加以適當的保護。越南

   人此舉是值得吾人做個借鏡，給以表彰和向其致以最高無上之敬意。

           根據章程，我們遊河內最後的一站就是到「巴廷廣場」去參謁「胡志

   明主席陵」。

           胡志明這個名字，素來在越南人的心目中都佔著一個非常重要的地位

   ，尤其是北越人民把他視為國父。巍峨的「胡志明陵」四周守衛相當森嚴

   。經過重重安全檢查，我們團隊把所有的攝影機和錄像器材，全部寄存於

   外面的寄物室內，然後才徒手與其他遊客魚貫列隊入內。

           入到陵內，燈光雖然昏暗，惟其光亮度尚可清晰見到陵內的一切景物

   。眾人肅然漫步，繞著胡志明主席的水晶棺槨行了一圈。只見得胡志明主

   席身穿著一襲純白色的列寧裝，雙目緊閉，兩手交叉合疊平放在小腹上，

   很安祥的躺臥在棺槨內。

           想起胡志明的一生為越南革命而奔波。雖然「共產黨」這個名稱常遭

   人詬病唾罵，尤其是「胡志明」這三個字，遭到南方自由人民的唾棄。其

   實說真的，所謂「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其除了政制和路線不同外，

   他的領導驅法趕美的革命精神與毅力還是可嘉。他的成果戰績，到最後還

   是獲得人們去肯定。假如沒有胡志明，我相信也就沒有北越共產黨勢力存

   在，沒有這個革命勢力存在，然則就沒有抗法、抗美鬥爭。而越南也就永

   遠被美、法兩帝分割，永遠不會有統一之日。所以自始至終，他都算得上

   是一位世界革命偉人。我雖然一向對共產黨不認同，但是我始終對胡志明

   還是敬重萬分，他的鬥爭精神和革命事業當可留存於青史後世而永垂不朽。

           在參謁完「胡志明主席陵」後，我們也就匆匆結束了對河內的遊踪，

   而又再準備把我們的足跡烙向一個〝古來征戰幾人回〞的古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