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一筆詩卷帳

 

讀『非馬短詩選』

 

                 

    為了要接待一位闊別三十多年,即將從沙加緬度專程前來探訪我的舊同窗,某日沒有上班,趁著休閒,於是便特地留在家裡,專心搞好衛生工作,尤其是我那紊亂不堪的書齋。

    在整理過程中,一個不小心,無意間翻落了書架上一部小集子。於是,我就把它拾起一看,赫然發現它原來是『非馬短詩選』。詩集頁裡落款處,還有大師相贈的親筆簽名和蓋章,日期是在二零零三年七月初夏。

    看了之後,我吃了一驚,而我這一驚又著實是非同小可。何故?原因是這部詩集,在我的腦海中,我對它竟然一絲印象都沒有。從時間上來推算,七年,不錯,齊齊整整,剛好是七年。它靜靜的一直躺在我的書架裡,與我其他的的藏書作伴。我心在想:幸好它是件靜物,假設它是會說話的話,我敢肯定它必會向我振臂大呼抗議:「有沒有搞錯,誇你這自命為愛書的人,居然會對我不瞅不睬,還把我冷落了長達七年之久,太可惡了!」想到此處,我對自己感覺有點羞慚。

    我與非馬大師並未謀面,只認識其名,知道他住在素有「風城」之稱的芝加哥,我素來都十分仰慕他的詩才和非常欣賞他的作品。他的詩作,我早在多年以前就從一些報章文藝副刊和詩刊讀到,他是獨具其有的一格。

    非馬大師贈我的這部短詩集,連封面封底,厚不超過八十頁,共收錄他的詩作二十八首。從極短句的「故事」四行到最長的「黃山挑夫」,也只不過是十六行。全書中、英對照,我最喜歡的就是讀這種『雙語詩』。因為,一方面固然可以吸收到母語的創作手法精華,此外還可以觀察英文在詞彙中的運用。

在這部詩集裡的二十八首詩作中,其用字的淺易,根本就找不出一個是我未曾讀過的生澀字,他讓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讀得明白。但能夠利用淺白的字來表達出一首詩的意韻,既生動又活潑且不失詩味,那就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更不是一般普通的詩人所能夠做得到的了。且看他寫「讀書」的手法:

 

        打開書 / 字帶頭 / 句跟從 / 一下子跑得精光 / 祇剩下 /

        一個暢銷的書名 / 以及人人談論的 / 作者的名字 / 果然好書

 

從打開一本書,落入眼簾的第一個字帶頭讀起,然後再由一個字一個字串成了句子跟隨進去。試想像這種細緻手法描寫,我們還能夠說它不夠自然嗎?縱觀整首詩,用字是非常簡單,其淺白到不能再淺白,但卻是詩味十足。

 

        一仰而盡 / 三十多年的苦澀 / 不堪細啜 / 你卻笑着說 /

        好茶 / 該慢慢品嘗      《功夫茶》

 

    好個「三十多年的苦澀,不堪細啜」,讀這首詩確實勾起我無窮無盡的雜亂思維,這首詩很有人生哲理味道。

詩,既可以明志,更可以言情。尤其是在對情感傳遞表露方面。就為此故,非馬大師把他所看到的一幕悽慘景像,實實在在的融入在他詩的句子裡,就像他以「生與死之歌」為題,寫給一名瀕死的索馬利亞小孩一樣。

 

        在斷氣之前 / 他祇希望 / 能最後一次 / 吹脹 / 垂在他母親胸前 /

        那兩個乾癟的 / 氣球 / 讓它們飛上 / 五彩繽紛的天空 / 慶祝他的

        生日 / 慶祝他的死日

 

    這首詩,我記得在好幾年前,曾經在美國『新大陸』詩雙月刊裡有讀過。非馬大師把它的淋漓盡致意境帶入了我的思維,讀後使我有點潸然欲淚感覺。而不想事隔幾年後的今日,又在這部詩集裡,讓我再次嘗到迴腸百結那種難受滋味。

    除了上面我所例舉的三首是我最鍾愛的篇章外,此外,集中其他如「越戰紀念碑」、「國殤日」、「黃山挑夫」、「秋葉」和「馬年」等,每一首被選入詩集的篇章,篇篇都是精品。

    我不是詩人,對於寫詩一道,自然是一竅不通,我只不過是喜歡讀別人的作品用來充實一下自己,而我寫這一頁不成文的塗鴉,其目的也僅聊當作是對非馬大師詩集讀後的一點個人心得。

     

                     二零一零年六月廿三日於一笑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