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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仙》輯七
黑暗之子•烏鴉
——致向明
1.
因為姓烏
人類就給牠取了個綽號
小黑
烏鴉伸出佝僂的手爪
指著神龕
那被香火熏得面目全非的臉
瞧：祂
比我還黑
2.
這世上有誰敢說比我白
記得前世我是隻白鵝
偶然路過王羲之的墨池
不小心沾染了一滴黑
就這樣，這輩子
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3.
光禿禿的枝椏上，烏鴉
委身於黑夜
像神父的黑斗篷隱身於教堂
冷峻的眼神像尖刀
扎入黑暗的底部
深處，散發著腐朽的荒涼
4.
夜在蘊釀黑暗
如一滴落在筆洗的墨，暈開
在樹上打坐的烏鴉
睜一眼，閉一眼
悔恨當初舞文弄墨
一身白衫被染成黑褂
卸下二隻沮喪的翅膀
烏鴉枕著月光睡了
於是，荒野更加荒涼
5.
嘰嘰喳喳的鳥叫
喚醒了烏鴉
張開眼
一滴露珠從睫毛滾落
唉∼
「黑暗來自天堂」
難道
我說錯了嗎
禿枝殘椏頹廢且憂傷
呱呱，烏鴉猛地咳了兩聲
在被暗夜吞噬之前
先將預言隱藏，連同真理
烏鴉拍了拍翅膀
天，亮了
6.
烏鴉的羽毛
閃出莫測高深的顏色
憂傷的翅膀掠過塔樓的鐘繩
鐘聲穿過黑袍
穿過十字架上受難的耳朵
一道閃電
照見基督眼角的那滴淚
阿們
7.
陽光貪婪地吞食天下秘辛
烏鴉在十字架的陰影裡
緊閉著嘴不說話
用月光，漂洗
血統的原罪
當鴿子因橄欖枝冠冕和平使者
烏鴉卻還在清理腐臭的劫後
餘生，在十字架上低吟長嘯
如二胡，在荒野嗚咽
就這烏鴉憂鬱了幾千年
2016.07.14
8.
你說此去三里便是唐朝
那裡歌舞昇平還有我要的環肥燕瘦
你說黑夜的洞穴藏有一本線裝書
記載著進入長生殿的秘語
芝麻，開門吧
我虔誠地合掌默禱
烏鴉躺在時間的搖椅上
低頭啄自己的爪子
怕一不小心將你的謊言戳破
夢裡我看見一個疲憊的王朝，端起
一甕盛著月亮的老酒
啜飲著寂寞的圓缺
2016.06.07；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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