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救生命

 

 

 

放下尊嚴,向社會乞討”,這是今年1127CCTV4亮出的一條標語,在向人們訴說煙台人民為救青島大學生麗君的事跡。麗君患了白血病沒錢換骨髓,經媒體宣傳、群眾募捐,短期內就籌夠40萬元手術費。類似這樣的何止一宗,那《寫給兒子的信》,是一位患白血病的山村女教師,因無錢就醫而決定放棄生命時寫給幾歲大的兒子的,在報上刊登後獲群眾捐夠手術費而撿回一條命。更令人動容者一位年僅12歲的男生,為湊錢讓他的同學能住進醫院,整日不停地在街頭拉小提琴賣藝,終於救了同學一命。在醫療制度尚未能幫一些貧困者解決難題的情況下,老百姓如此互救,確實也挽救了一些生命。

如此信息給危難者一線生機,但這非百分之百生效。曾試過一患心病的7歲女孩,用行乞方式求醫藥費不達而致死的。

既然是一線生機,這於瀕於絕望的家庭而言,自然是福音。這樣一對從中國“WU SHENG鎮(不知屬那省)到北京來行乞的母女,選擇在北京新聞機構門前的人行道上蹲下了。這一蹲,讓一位從美國來的白人女子從此步履維艱;讓傷殘的中國女孩重獲新生。這一蹲,讓人性光輝借此機會光芒四射;讓地球多了一個“聖母瑪利亞”。

看了美國報紙報導的事跡,讓我十分震撼!

這篇報發表於20061126日美國波士頓權威英文報紙“THE BOSTON GLOBE”,題目叫做《A new life, step by step》。

一個母親帶著腋下撐著兩條木棍的12歲女孩在北京街頭行乞,求人施幫她女兒治病。女孩名叫周林,長相十分俏麗可愛(從該報刊登的照片可知)。200410月的一天,一位37歲的白人女子 ,恰巧要到北京新聞機構商談事宜。她,名叫Brecken Chinn Swartz(以下簡稱貝若琛),已婚,在美國攻讀博士學位,在《美國之音》中文部任職,是美國一慈善機構成員,曾在北京高校教過國際關係學這門課。為中美傳媒事業經常到中國,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話。

貝若琛說她在中國見到不止一個乞丐,但往往沒給她留下什麼印象。可眼前這個周林讓她一見就想著怎樣幫她,其影像在腦中揮之不去。當下她蹲下來撫摸她燒傷的腳,她說像摸到燒焦了的“Hot dog(美國的香腸),黑黑的軟軟的,十分可怕。雖如此,她還是溫情地撫摸著,酷似在撫摸自己的孩子。此舉讓周林十分感動。周林說,除親人外從沒一個人這樣摸過她的腳,她一眼就看出這位白人阿姨是好人,信得過。

貝若琛關切地詢問發生什麼事,周林說在春節時家裡煤火出事故,爸爸把妹妹救出,沒時間救她,兩條腿現在又黑又軟,站不起來。貝若琛立即給她200美元,外加名片,說以後需要她幫忙的話可找她。

此後三個月,貝若琛沒得周林任何訊息。20051月,她接到周林老師發來的電子郵件,問她還願意繼續幫周林麼?

這長長的三個月為什麼周林沒與她聯系?誰都知道一次就拿出200美元的

施捨其數目之可觀,況且手上還握著貝若琛的信息與她的承諾,某些人早就利用這一條線索了。何苦再多行乞三個月?

這行乞絕非旅遊,在人的尊嚴尚存之際、在這花季心靈尚幼之時、在這生的希望漸減之日,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從教室淪落到街頭行乞,茫茫然面對生死抉擇,這無疑是肉體上心靈上的極大創傷。可周林,為什麼不及時向貝若琛求救?明明知道她是好人,明明知道她一次施捨就給那麼多的錢,明明知道她許下了承諾。

這篇報導對此沒寫,但我從文章的空白處想像得出周林及其一家那光輝的人性。可能真的走投無路了,她的老師才主動向貝若琛求救。

20065月,經貝若琛努力,波士頓的一所專為燒傷兒童而設的免費醫院,接受周林入院治療,貝若琛辦理簽證讓周林母親、老師護送女孩來波士頓,她掏腰包租房給她們住。醫生曾為周林做了多次手術,最後還是要截肢。術前,周林曾問:“可不可以不截去我的雙腿。”她卻得這樣的答話:“如果你想自己能站得起來走路,只有截肢。”

627日是周林14歲生日,這天,醫生花了6個小時給她做截肢手術。手術很成功。醫生表揚周林是一個堅強的孩子,並說在一些醫術不發達的國家,這樣的孩子很少能活得下來。術後周林裝上了假肢,但要適應它十分痛苦。為了減輕她的痛苦,貝若琛出錢到唐人街找中醫給她治病。周林母親、老師於今年8月因簽證到期回國,貝若琛為了照顧周林,謝絕了北京傳媒機構向她發出的聘請。預計今年12月周林可出院。貝若琛另租房子與她住在一起。聽說美國給周林簽證延期到20076月。醫生給周林治療方案是:第一步生活能自理;第二步心理治療:讓她過上像一般女孩那樣的日子,治好心靈上的創傷。

最近,周林父母寄信給貝若琛說,如果她願意做周林法律上的監護人,他們是同意的。

文章沒寫貝若琛的答話。但她一語讓讀者放心:“她是我的全部;我是她的全部。”這一位並不富裕的還可能面臨著婚姻挑戰的白人女子,本來她生活得好好的,為什麼從地球另一半自己找來那一步又一步的艱難的人生之旅?

我一直被這問題困擾著,這讓我想起不久前我參加的一次家族宴會。那是為我侄兒(醫學博士)回中國領養的棄嬰舉辦的盛大生日宴,侄孫女打扮得如白雪公主。聽侄兒說,美國有關部門上門檢查領養家庭對孩子的態度,規定這樣的孩子要有自己的房間。他有位同事是白人,家境並不富裕,在中國領養一個孤兒,只得讓出臥房給養女,自己睡土庫。

宴會上我看到好幾對中年的白人夫婦,抱著從中國領養的女孩,其中還有幾個是殘疾的。

“既然花好幾萬元到中國領養,為什麼不挑個好眉好貌、四肢發達的。”我忍不住說。

“他們專挑殘疾的。說‘這類小孩最可憐。’”侄兒說。

這樣的養父母以及那位可敬的貝若琛,讓我無顏面對。

2006.11.28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