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語

想當初，芸芸眾生，各施其技。求生有術，理應沒尊卑之分。對獅虎之畏，只因其霸氣十足，殺傷力強。弱肉強食，叢林法則是也。

大自然之生物，有其活法。而人為己之需，各以褒貶。如“俯首甘為孺子牛”，牛之位高矣。野牛被馴化為耕牛之際，其飲食哪用自己發愁。至於豬，已早入詩：“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人為啖其肉而豢之，豬睡而得食也。而雞兔狗多為人飼而活之。其中以狗得寵最多。此等動物，只要一入家宅，不愁三餐一宿。而猴與蛇，為雜技需要，亦偶有此待遇。《白蛇傳》、《西遊記》，為蛇猴留下美文，亦算不虧待矣。

馬羊更得意，旗開得勝稱之為“馬到成功”；好年稱之為“三羊開泰”。對龍虎，則盛讚有加，如言“龍蟠虎踞”、“龍行虎步”、 “龍飛鳳舞”、 “虎嘯風生”。而虎之威風多喻於武將；龍之尊貴則賜予君主。其實，那以駱頭，蛇脖，鹿角，龜眼，魚鱗，虎掌，鷹爪，牛耳拼湊而成之龍，圖騰而已。那“萬獸之獸，萬能之獸，萬能之神”，乃人給龍之虛名，實無十一生肖之功力。

縱觀十二生肖，惟獨鼠沒被人收養。有啖鼠一說，往往捕而殺之。至於有些掛鼠名而作觀賞用者，不屬此列。

凡被人收養者，不愁食宿。即使上述生肖，被收養者純屬小數。既如此，各有自己活法。鼠何嘗不是這樣。然而，人對鼠毫不留情，高喊“老鼠過街，人人喊打。”而老虎過街，則人人喊逃。同以“老”字掛名，何以待遇如此不同。乃因虎食人而鼠不食人也。

虎雖食人但人記其好處，以其勇寓於名將或小孩，故有“虎文化”一說。鼠不食人自認長相醜陋，又有不慎偷吃人的糧油之惡行，沒有“鼠文化”，亦算合情合理。然人還記鼠之所以為十二生肖之功。請看清代劉獻《廣陽雜記》引李長卿《松霞館贅言》：“子何以屬鼠也？曰：天開於子，不耗則其氣不開。鼠，耗蟲也。於是夜尚未央，正鼠得令之候，故子屬鼠。地辟于丑，而牛則開地之物也，故丑屬牛。”

 由此可見，子丑這兩個時辰，屬開天、開地之時，鼠牛作用之大，足以見焉。既如此，何以厚牛薄鼠？鼠居十二生肖之首，而天，為國人公認之最大者，皇帝自稱為天子。鼠居天開之時，可見鼠位之重要。

而人雖為萬物之靈，還屈尊就屬於各種生肖。皇帝並非皆屬龍，難避不屬鼠者。此遠古留下之文化現象，亦為美談也。可鼠所憾者，乃有段不算短的時間内，流行“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一說。鼠何以被人看小。看小也罷，忍了！何來不生於鼠年者亦屬鼠之子耶？還累之處境尷尬難以自拔。國人在對文字狠下功夫之時，鼠甘願退避三舍，煮酒論英雄尚可信，可娘胎定英雄則謬誤大矣。

鼠之維生，見有食物則食之。哪知什麼仁義道德、禮義廉恥；哪管什麼皇帝金碗、乞丐破缽。對此，人應諒解。鼠性可貴之處，雖從不受人憐，處於被打地位，然以其求生意志、技巧以及忍辱負重而生存。鼠和恐龍、猛獁在地球上很早就出現了，而後兩種動物先後滅絕，鼠還能不斷繁衍。致令李時珍在《本草綱目》有言：“人謂之鼠其壽最長故俗稱老鼠”。不少科學家在研究鼠長存於地球之因，以回饋人類。

然現今之社會，鼠功亦不少矣。多少新藥以白鼠來試驗，可見鼠輩之犧牲精神以及對科學貢獻，無愧於十二生肖之首。

 然讓鼠輩之不解者，平日高唱“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為何今春之鼠相，一下子可於十二生肖中競選美男美女了。不是那鼠鬚鼠尾，連鼠也不認得自己了。難怪回鼠穴，出現娘兒倆互不認得之局面。

有鼠在爭論：“把吾輩如此美化，誤導小孩。”

“妙哉！免於人人喊打。”

老鼠精喝道：“勿存僥倖心理。人之憂患既為識字始，亦可為識字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人絕招之一。何時畫你一臉猙獰，視其心態與實際需要。今年吾輩坐大，且又逢神州行奧運大典，要有王者風度。畫得美醜與否，何足掛齒。以後收斂些，別亂吃人之糧油，撿倒出來之物吃。”

“吾等孤陋寡聞，不會分辨。”

“加強學習。爾等身處訊息時代，別忘了十二生肖中只有吾輩被電腦所容。”

“言差矣。吾輩不知電腦為何物？”

“身負重任仍不知自己身份，難怪有鼠目寸光一說。告訴爾等，必須名副其實盡忠職守。”

“何職？”

“滑鼠！”

                        2008年2月5日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