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黎碧玉出院之日,適逢是星期日。是日陽光普照,晴空萬里無雲,實在是個天氣難得的大好週日。黎碧玉一大早就已梳洗完畢,執拾她入院時攜來的一切雜用物品,等候家人的到來。

上午準九時三十分,候景用諧同他的妻子雷氏金香,和阿雄到醫院來為黎碧玉辦理出院手續。

「阿姊!才不到幾天,妳確實清減了不少。」阿雄捉著黎碧玉的手說。

「是嗎?還好這次全憑用大哥的幫忙,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黎碧玉說完,轉眼又望向候景用嫣然一笑說:「用大哥!真的要謝謝你了。」

「碧玉!妳說的是甚麼話。我和煥田情同手足,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況且現在他又不在妳的身邊,我代他照拂妳這位嫂子也是應該的。」候景用說到這裡,故意爽朗一笑。然後轉過頭來問站在身旁的雷氏金香:「香!妳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嗯。」雷氏金香微微點了點頭。

「但是,用大哥!我總覺得袁家上上下下一家,所欠下你的恩惠實在太多了。」黎碧玉無限感歎地說。

聞得黎碧玉這麼一說,候景用也毫不避諱地,在眾目睽睽下用手撫摸了她的秀髮一下答道:「沒有關係。傻妹子!不要老是把這些甚麼勞什子的感恩圖報,俗不可耐的東西放在心底裡,讓它整天困擾著妳。」

「咦!對了。我翁姑呢?他們為甚麼沒有來?他們沒事吧?」黎碧玉問。

「沒甚麼事。他們留在家裡為妳今天出院的事而酬謝神恩。同時還叮囑我們千萬要回去吃飯,順便也好為妳打點好一切妳所需要搬遷用的東西。」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黎碧玉笑了。

回來家裡,袁父、袁母早就準備好三牲酒禮,一見到候景用等人回來,登時喜出望外。

袁母即時吩咐黎碧玉說:「玉!裡面我已經為妳燒好一盆柚子葉水。妳快點進去沐浴更衣好,然後才出來向神明和祖先上炷香。」

「用大哥!金香姊!阿雄!你們在這裡隨便坐坐,我進去沐個浴馬上就出來。」

黎碧玉說完,立即向後堂走去。

袁父則忙著招呼,陪同各人閒聊。

不一會,當黎碧玉從後堂再出來時,她換了一件水藍花邊碎花格子的襯衫,黑色的西裝長褲,再把一頭披肩長髮挽起一個髻,用一個蝴蝶髮筴把它髻起,樣子看起來儼如一個阿嬸打扮。看她這一身打扮雖然毫不顯眼十分平庸但落在候景用的眼裡卻又是另有一番嫵媚。

候景用雙目一眨不眨地望著黎碧玉。

「景用!你老是望著碧玉幹什麼?」雷氏金香用手拉了候景用一下問。

「哦!沒甚麼。」候景用聞言忙不迭的把目光收了回來。

袁母一見黎碧玉出來即時燃上一把香交給她。

黎碧玉接在手上立時就走向神龕前向祖先和神靈頂拜跟著還跪下叩了幾個響頭才站起來。

候景用夫婦和阿雄忙著幫忙袁母把飯菜開出來至於黎碧玉則遵從袁母的吩咐到後橫巷去請唐老頭。

「咦!碧玉!你們這麼客氣幹甚麼?」

唐老頭宏亮的聲音老遠就傳入眾人耳裡。待眾人抬頭望向門口時黎碧玉偕同唐老頭已出現在門前。

「唐老頭!趕快來。歡迎!歡迎!」袁父見到即時站起身來趨前執著唐老頭的手,牽著他進來。

「來。唐老先生!這邊坐。」候景用也禮貌地站起來,把自己的坐椅移了一移,空出一個位,加添一把椅子,來讓唐老頭坐下。跟著,就開啟他帶來的一瓶蜂巢,先向唐老頭的杯子倒了滿滿的一杯,然後再想為袁父斟上。

「景用!不忙,讓我自己來。」袁父一手捉著候景用拿酒的那隻手,另一手則接過那瓶蜂巢為自己斟上一杯,再遞回給他。

待至眾人都把酒斟滿,淺酌一輪之後,袁父才開口說話:

「唐老頭!景用!碧玉她今天能夠平安無事出院歸來,除了祖先有靈,神佛庇佑之外,就是全憑你們兩人的幫忙。所以藉著答酬神恩,準備了幾味小菜來答謝你們。

景用的酒是好酒,只可惜,我們家的菜,是沒有甚麼好菜,請你們不要見笑才好。」

「袁老!你也毋需說這些話。放眼現時的環境,人人都心裡有數,但求兩餐飽肚於願足矣。更何況,還有候大校的美酒,這一餐已是十分豐富的了。」

「唐老頭!你這一番也是實話。來!再乾一杯。」袁父舉起他的酒杯來向唐老頭勸進說。

唐老頭拿起他的杯子和袁父碰了一下,跟著一仰而盡。然後把酒杯放下,用衣袖抹了抹殘留在嘴角邊的酒漬說:「袁老!候大校!各位!我還有點事要辦,故而要先行告退,你們就慢慢的聊吧。」

「唐老頭!既然你有要事在身,那我們也不便勉強你留下。最後謝謝你的賞臉光臨,下次如有機會,才再邀你飲個痛快。」袁父說。

「那好!一言為定。我現在就先告辭了。」

唐老頭說完,便向各人一一告辭。袁父很客氣的親自把他送出到門口。

唐老頭才走得兩步,忽然又折返回來向袁父說:「啊!袁老!差點我就把正事給忘掉了。」

「唐老頭!你把甚麼事情給忘了?」袁父問。

這時,唐老頭才從他的內衣懷裡掏出了一張大紅棗色的喜柬交給袁父。說:「農曆十二月十八日,是犬女出閣之日,屆時袁老你們合家就請賞個臉前來飲杯水酒。好了!我馬上還得要趕到親戚朋友那裡去派請柬,串串門子呢!」

「好!到時候我會儘可能抽出時間來赴會。」袁父接過請帖說。

這個時候,一陣機動車聲從遠而近傳來,一輛墨綠色的本田機動車就在唐老頭的身旁停了下來。

這人正是唐老頭的兒子唐光榮。

他沒有下車,也不跟袁父打個招呼,只顧坐在機動車上問唐老頭說:「爸!好了沒有?我們馬上就走。」

「好了!好了!不要摧,我們走。」唐老頭說完,就跨上機動車後座坐好。

唐光榮一言不發猛然踩動油門。『缽、缽』兩聲,機動車猛力衝向巷口拐了個彎,轉眼就消失在袁父的眼簾裡。

當袁父再回到屋內時,眾人正在談論著關於袁煥田被特案小組人員帶走的事。

「唉!現在也不知田兒身在何處。」袁母說時兩眼紅紅的。

「用大哥!你在官場這麼久,你可有甚麼辦法為我們探聽一下煥田的下落。」黎碧玉望著候景用問。

「伯母!碧玉!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去查探關於煥田兄的下落。不過,我相信他一定會逢凶化吉的。」

候景用說時借了個意站起身來,走到袁母和黎碧玉的身後,兩手分別按在她們的肩膀上。

袁父見候景用站起來,以為他想要告辭,連忙拿起瓶蜂巢再為他斟上滿滿一杯。然後說:「來!坐下來。景用!時間還早,今天又不用上班,我們大可喝個痛快。」

「謝謝你。世伯!」候景用說著,又再坐回他原來的位置。

「景用!聽碧玉說,你要到河內去受勛。是真的嗎?」袁母問。

「伯母!是真的」候景用呷了一口酒,點了點頭。

「用大哥!你真了不起。」黎碧玉由衷稱讚,凝視候景用一會說。

「候大校!我想你到河內時,可否替我帶一個口信給我的女朋友?」阿雄問。

候景用再呷了一口酒,把杯子放下。沉思了一會,然後才回答說:「我想這樣好了。阿雄!你乾脆就把你心裡所想說的話寫成一封信,讓我幫你帶去給她還不更好。」

「好吧!那等會我回去馬上就寫好了。」阿雄皺著眉頭說。

「景用!我想我們是該回去了。還有,碧玉到我們家,她也要時間收拾她的衣物。」 一直只注意聽別人講,自己卻不願作聲的雷氏金香終於也開口了。

「自煥田從北方回來,為了我們袁家的事東奔西跑。景用!也真難為你了。」袁父說。

「袁世伯!俗語也有云:助人為快樂之本,我是出於自願,樂意而為之。」候景用說到這裡,眼角斜裡瞥見一個身影靠近自己身旁。當他抬起頭來,發覺原來是黎碧玉。她不知道甚麼時候轉入內堂,已收拾好她所需要帶走的行李。

「好了。用大哥!我的行李已經收拾好,隨時都可以走的了。」黎碧玉對候說完,著又轉對翁姑說:「爸!媽!雖然我到用大哥的家裡住,但我會時常回來探望你們兩老人家的。」

「也罷。景用!你們就帶碧玉去吧。記著,請好好代我們看管看管她,尤其是請儘快代我查探煥田的消息。」袁父站起來說。從語氣中,可以聽得出他是帶有點送客的意味。

「世伯!世伯母!那我們告辭了。改天我會再來看望你們,至於碧玉,就好像我的妹妹一樣,我和金香會好好照顧她的。」

黎碧玉手拎著行李走到門口,回頭望了翁姑一眼說:「爸!媽!你們兩老好好保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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