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河內的臘月初天,寒風刺骨,細雨霏霏。古老的嘉林機場迎來一架從南方胡志明市抵達前來的伊留申型客機。 迎客道上一早已經站候著一大夥,以河內市委書記阮忠直,和河內公安總局長梅春林為首率領的大小北方十餘名官員在恭候迎迓。 候景用和第十郡公安長張任春等一行人魚貫步下了機,河內市委書記等人即時趨前與之熱烈握手和擁抱。然後分賓主同時登上迎賓專用的吉普車隊,浩浩蕩蕩離開機場。 是日下午,河內一應相關官員也擺了幾席酒宴,為候景用等人接風。然後再安置眾人在西湖大旅店下榻。 在候景用等人抵步的第二天。在河內市委書記和河內市公安總局長的安排下,訪問了河內市政署大樓、河內公安總局轄下各部門,作一個彼此的管治經驗交流。 頒獎典禮是在第二天晚上,在河內革命統一歌舞劇院舉行,是夜的頒獎儀式是由國家元首孫德勝主席親臨主持。 大會儀式在司儀簡易扼要向來賓說明大會舉行的意義與目的後,便宣佈正式開始。皤皤白髮的孫德勝主席在一輪熱烈的掌聲下,由一名護士很小心掺扶下緩步登上了講台。是夜的孫主席面帶倦容,精神顯得有點萎靡。 一名坐在候景用身旁的北方官員,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主席今天的精神不大好,醫生叫他不要來,可是他沒有把醫生的話聽進去,他還是堅持要來。」 「…………」候景用默不作聲,只是一邊在聽,一邊不住點頭。 孫德勝主席環視台下各人一眼,便拉開了他的嗓子。別看他個子矮小,同時又身抱微恙。但當他說起話來,聲音還蠻響亮。 「各位同志!我很高興能夠見到經過二十一年抗美救國的革命戰爭結束,使到分隔南、北兩地多時的同胞,終於又可以歡聚在一堂。法殖民、美帝國主義勢力都已被徹底驅逐出我們神聖的領土。我們國家總算得到真正獨立、自主和完全統一了。 雖然,目前我們政府還遇著一些難以解決的問題。但是,憑我們國家的豐富資源,民族的自覺、團結和勤奮鬥爭。我敢說一句,我們越南很快便會富強起來。最起碼,我們雄王子孫,從今而後不用再擔憂做亡國奴。南方的解放戰爭勝利,就是我們北方革命成果的豐收。 今次南方胡志明市一夥明裡以宗教信仰為名,而實則骨子裡卻是對政府進行武裝顛覆活動。幸賴候景用和張任春兩位同志的努力,冒死排除險阻萬難,到最後, ,於將之敉平,這就足以證明我們社會主義精神的存在偉大。最後,讓我們向已故偉大的胡志明主席,戰無不勝的馬克思、恩格思和列寧主義敬禮。」 全場一片掌聲隨著孫德勝主席訓話完畢而響起,久久不絕於耳。 跟著,孫德勝主席又在護士扶持下步下了講台,而回到他原來的座位。 接著下來,又輪到了河內市委書記和河內市公安總長上台,客客氣氣的說了幾句門面歡迎說話。 「各位同志!今天晚上的頒獎典禮現在正式開始。孫伯伯將為我們大會主持頒這個獎。」司儀說完,就朝孫德勝主席喊:「有請孫伯伯。」 孫德勝主席又一次站起身來。護士想要扶他一把,他卻向護士搖手說:「不礙事,讓我自己來。」說完,便又再次登臨講台,而一名手捧著獎章錦彩枕圃的女幹部,亦即尾隨其後步上了台階。 「有請候景用和張任春兩位同志上台領獎受勛。」司儀拿著麥克風高聲喊話。 候景用向各人點頭微笑。然後和張任春一同離開座位,也上到了講台立正站定,雙雙向孫德勝主席敬了一個禮。 孫德勝主席旋即從那名女幹部手捧的錦彩枕圃上,取下兩敉「一等戰功」佩星勛章,分別為候景用和張任春兩人別上。然後再把獎狀和二十萬元獎金頒發給兩人。 幾名記者拿著攝影機走近講台,鎂光燈伴著陣陣揚起的掌聲此起彼落不停。 候景用和張任春兩人在接受過頒獎後,循例必需要發表一些感想。所以就臨時由候景用做代表,對全場說了幾句話: 「孫主席!各位同志!南、北越本來是骨肉同胞,手連手,心連心。但自一九五四年開始,便被法殖民和美帝國主義刻意惡毒宰割,盡其分化的能事,把我們越南分裂了近四分之一世紀。幸賴上天佑我雄王子孫,同時亦賴我全體軍民英勇努力不懈鬥爭,尤其得到我們已故偉大的舵手胡志明主席英明領導,然後才贏得這一場解放南方,保衛北方的偉大戰爭。 胡志明市新近發生的武裝反動力量,對社會主義政府進行武力顛覆活動一事,正所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我們身為公安,保家國,維護人民,是我公安輩的天職。同時,今次能夠順利勦平亂黨,功勞亦非只我一人,下屬弟兄其實於是役亦付出不少。所以今夜我前來受這個獎,撫心自問,實在是有點汗顏,所有的榮耀,都應該歸屬於當日曾經參與該戰役的張任春同志和其他的公安弟兄們。」 候景用說到這裡,斜裡望了站在身旁的張任春一眼,才又繼續說:「最後,我還有一點想說的是,上月中部沿海五省受到洪澇之災,哀鴻遍野,我想把我的獎金悉數奉獻給政府作為救災之用。雖然我也知道,這個捐贈數目對那五省災民來說,實在是 杯水車薪,無補於事,但也算是盡我個人對黨、對政府和對災民的一番心意。」 候景用這一番話,又再一次博得全場喝采和贏來不少掌聲。 張任春見候景用已開了一個先例,自然就不好意思再擁有他自己的那份獎金。所以他也當機立斷,即時跟進,把自己所得的獎金也捐了出來給政府。 一個隆重的頒獎大會,到此總算告一段落。當候景用和張任春回到下榻的西湖大旅店時,已經是凌晨。 西湖大旅店位於丁先皇大道西。由於其位置方向正好面對著還劍湖,尤其是候景用所住的十樓房間朝西,佔盡地利之便。若是日間打開窗子,遙望還劍湖,一湖美不勝收的風光盡收眼底。 夜!是那麼淒清、恬靜。候景用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眠,屋內雖有暖氣設備,但對於一向生長在南方的候景用來說,這些暖氣好像起不了任何作用。他仍然覺得有點兒冷。 眼見睡不著,候景用乾脆起床扭亮了電燈,走近窗口,試圖推開窗子一看還劍湖的夜境。孰知,一縷寒風滲帶著幾點冷雨吹了進來,候景用猛然打了一個寒凜,趕忙把窗子關上,再從皮箱取出一件棉襖穿上。 這件棉襖是是他臨要起程到河內前,黎碧玉親自為他縫製。因為黎碧玉自少生長在北方,他知道候景用不會習慣北方的寒冷天氣,所以特別把這件棉襖做送給他。 候景用穿上這件棉襖,頓時感覺暖和得多。也由於這件棉襖,使他想起了黎碧玉,一個他暗儀心傾已久的夢中佳人對他的關懷。相反,與他有明有份多年的妻子雷氏金香,竟然對他河內此行,似乎毫無感覺,漠不關心。 跟著,候景用又想起了袁煥田,想起黎碧玉那腹中尚未出世就已夭折的孩子;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解放前和解放後的那段日子;更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及其他種種……。於是,一時百感交集的他,不禁喟然輕歎,隨口吟道: 故國烽煙二十年 何堪花月太無邊 敲窗風雨湖還劍 枕冷衾寒伴客眠 吟罷,打了一個呵欠,順手便把電燈關上,連棉襖也不用脫下,便立時鑽到被子裡就寢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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