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黎碧玉把最後一條紙彩花球環條占吊到天花板上,然後站在梯子上向坐在梳發上的雷氏金香問:「金香姊!妳看這樣子的佈置還可以嗎?

雷氏金香聞言,便抬頭環目對整個大廳的裝飾四顧一下回答說:「不錯嘛!碧玉姊!真有妳的一手。想不到妳對佈置裝飾方面的心思,竟是如此精巧,如此縝密。」

「金香姊!妳過獎了。我只是盡我的能力勉力為之而已。」黎碧玉邊說邊從梯子步下來。

一千年都護於華賊

一百年都護於法寇

二十年內戰………

……………………

……………………

一首鄭公山帶有濃厚愛國排外意味的歌曲,正從留聲機播放出來。

這時的候景用和阿雄剛從外面回來。甫一踏入門檻.看見大廳的佈置便讚口不絕。惟當他聽到正在播放的鄭公山前面的這一手歌曲時,不禁眉頭皺了一下。即時滿臉不高興大聲問:「到底是誰個開了留聲機,還播出這首這麼難聽的歌。」

「啊!景用!阿雄!你們都回來了。這首歌是我開的,有問題嗎?」雷氏金香從梳發上站起來,迎向了候景用和阿雄。

「問題是沒有甚麼問題。只是你不覺得在慶生之日,唱這首歌是不合適的嗎?」候景用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然後望了雷氏金香一眼,便又繼續說:「金香!本來唱甚麼歌都無所謂,只是要看在甚麼日子和在甚麼場合。像這種歌,平常唱就可以,可是,今天是妳的生日,唱它就有點不相稱,尤其這首是我最最討厭聽的一首歌。」 

「那依你的意思,應該唱甚麼歌才合適?」

「當然是要唱喜氣洋洋的歌曲囉。最低限度都要唱一些,例如西班牙圓舞曲之類的輕鬆音樂才對。」

「可是我們家裡沒有哪!」

「誰說沒有,等會我再播給妳聽好了。」

這時,已是晚上七時正。候景用看看時間,距離客人到來,尚有半個鐘頭,於是便問黎碧玉:「碧玉!所有接待人客的事宜都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黎碧玉說。

「很對不起!今天晚上又要辛苦妳了。」候景用望著黎碧玉笑了一下。然後再轉過頭來喊:「阿雄!」

而阿雄卻不知跑到那裡去了。

「用大哥!不用找了!阿雄已經跑回樓上洗澡去了。」黎碧玉說。

候景用點點頭說:「好!那我們也趕快換件衣服去,相信客人應該也快要到了。」

 

                   

 

準七時三十分,門鈴大響,黎碧玉趨前開門。

在悠揚的輕音樂旋律下,迎來了第一位客人,就是林若望,而緊伴在他的身側,自然是少不了他的未來另一半的唐紹美。

「林主席!歡迎!歡迎!」候景用即時上前與林若望握手。當他見到了唐紹美的一身打扮,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不禁稱讚道:「唐姑娘!今天晚上妳的打扮好漂亮哪!」

原來唐紹美今天晚上穿的是一件水藍色,繡有大紅玫瑰的旗袍。頭上挽了一個髻,然後再別上一個蝴蝶髮簪,這個裝扮與以往相較起來,人就顯得成熟多了。至於林若望則是一件褐色的唐裝長衫,兩人並肩而站手牽著手。林若望和唐紹美的一身衣著打扮,落入候景用的眼裡,他感覺到無論從那個角度看來,都似乎是不大協調,有點怪怪的。

「景用兄!你怎麼又忘了?我們認識這麼久,你還這麼見外,甚麼主席前又主席後的叫將起來了。」

「嘻嘻!沒辦法,叫習慣了,一時就是改不了口。好!若望兄!請。」

候景用邀請林若望和唐紹美進入大廳坐定。這時的雷氏金香已是裝扮完畢,正從樓上款擺生姿輕移蓮步行將下來。

「嫂夫人!生日快樂。」林若望和唐紹美齊聲說時,還各自遞上了一份生日禮物給雷氏金香。

「謝謝!謝謝!請坐,請坐。」雷氏金香接過禮物說。

這時候,陸續的客人都跟著接踵而來。而所謂的客人,也只不過還是中秋節那天晚上的原班人馬,只是少了一個越南紗廠主任黎文山沒有赴會。

待至招呼停當後.照一向慣例還是由市委書記在席上做了一個樣板式的開場白。

然後候景用和雷氏金香作答謝歡迎詞。

是夜宴席菜餚全是純清一色的越南風味菜式。計有:燒肉奔海牛肉七味蔗蝦串卷、和一道越南人最愛的香肉爐

候景用拿出一瓶拿破崙威士忌正想開瓶的時候,市委書記即忙阻止說:「景用!不用費神,把這個至保留著等會用,我有帶來了一瓶伏特加,我們先試品嚐看看。」

「好哇!市委!伏特加是蘇聯老大哥的名酒。原來你早就有備而來。恭敬不如從命,趕快打開,趕快打開,我從來還沒有品嚐過。」

席上人人都有說有笑。

「唔!候景用先輕啜慢嚐了一口說:「入口先有點澀味,但落到喉嚨裡,則甘醇清香無比,這個伏特加果然名不虛傳。好酒!真個是好酒。」

「景用!你果然不愧是個酒聖,全都給你說對了。」市委書記說。

「來!大家乾杯。」

眾人齊齊舉杯相互碰撞一下。就算是不會飲酒的黎碧玉、黎氏金香和唐紹美三個女的,在盛意拳拳的邀飲下,也都陪飲了半小杯。

「是了!黎文山今天怎麼沒有來?」第八郡郡長阮文六問。

「那裡曉得他在搞甚麼鬼,兩天前我就已經通知他了。」候景用筴了一塊香肉放到嘴裡說。

就在眾人吃喝談笑中,一陣電話鈴聲大響,候景用即時趕忙走過去接聽。

「嗨!文山!是你?我們剛開始,不如你也過來吧。」候景用對著電話機講了一會,便又說:「好!好!你等會。」

候景用言畢,便轉過頭來望了雷氏金香一眼,卻巧雷氏金香也把目光向她投了過來,於是候景用便望她招了招手。

雷氏金香離席走了過去,候景用把電話交到她的手上,便又回到席宴上。

「是文山的電話嗎?」公安長張任春問。

「對!正是他。」候景用答。

不一會,雷氏金香也回到席上來。

候景用問:「文山怎樣說?」

「他說抽不出時間來,叫我們不用等他。他還說…………」雷氏金香望了候景用一眼欲言又止。

「他還說甚麼?」候景用問。

「他還說,幾天前,他有用掛號寄來一份禮物給我,問我有沒有收到。」

「禮物?」候景用像是猛然想起,用手拍了兩下自己額頭說:「對了!前兩天我有代妳簽收了一個小包裹,是文山寄來的。真是該死,我竟然給忘了。」

「景用!你也是。你收到郵包以後,怎麼不拿給我呢?那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哪!」雷氏金香說時,語氣中帶有點責備的的味兒。

「哦!對不起.我馬上去拿給妳。」

候景用起身飛奔上樓上去拿了郵包又落到樓下來。

雷氏金香在眾目睽睽下把郵包打開,然後抽出了一套包裝得很好的精裝本《列寧主義全集》,讓眾人過目相互傳遞覽閱。

「我還以為是甚麼,原來是列寧的著作。」候景用搖了一搖頭。

「那也不錯哪!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至少它讓我們多瞭解列寧學說一下。」華岳峰說。

「好了!我們不要談這些,談吃的。」謝文克說。

「對!談吃的。」市委書記宋文忠說:「我想問景用兄,這香肉味道很好,你是從那裡買來的?」

「不瞞你市委,這香肉是我自己親自泡製的。」候景用望著市委笑著說。

「景用兄!那你的意思是說………」宋文忠說。

「是景用把自家的小狗給宰了。」

候景用還未來得及開口,雷氏金香已搶在前頭代為回答了。

「甚麼?把自家的小狗給宰了。」華岳峰有點不相信,睜大雙眼問:「為甚麼?」

「沒辦法!碧玉她怕狗,而金香又不愛飼養小動物,家裡更缺乏人照顧它,所以只好忍心把它宰了。」

從席宴開始,一直就保持沉默的阿雄聽聞候景用如此一說,也不答話。只是望了他一眼,便又繼續飲他的酒。雖然他沒有發言,但其實他的腦子也沒有閒著,他在想著雪華在信中對他所說的話。

至於林若望的一對則在輕聲討論他們自己的未來計劃。

飲宴過半酣,人都有點面紅耳熱。

這時的市委夫人,見她用手肘輕輕碰撞了市委書計一下,委即時會過意來,已經碰到嘴邊的九杯放了下來,候景用說:

「景用兄!天真的很多謝你這一席慶生宴,其是這道香肉,令人回味無窮。我和我夫人還有點事,想先行告辭,希望下回能夠再吃你一頓加官宴就好了。」

「市委!你真會哄我開心。以目前的情勢來說,能夠保得住這個位,我就很心滿意足了。」候景用笑著說。

「我不是在哄你開心,實在是已經有消息傳出來,你即將要走馬上任胡志明市公安總署長之職,以後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市委一臉正經回答。

「消息來源可靠嗎?」

「應該是可靠。我相信在你去完鸚鵡嘴回來之後,就有好消息了。」

在座各人聽聞市委書記對候景用加官一事,說得如此有把握,即時斟酒站起來齊齊舉杯向候景用祝賀說:

「來!大家來!為我們未來胡志明市公安總署長乾杯。」

宴席闌珊,曲終人散。送走了客人,一片杯盤狼藉,黎碧玉和阿雄兩姊弟負責善後。

而雷氏金香則吃力地掺扶著喝得醉眼惺忪腳步蹣跚的候景用返回到樓上休息。當候景用一躺下來後,便呼呼大睡。雷氏金香為他脫了鞋襪,讓他和衣而眠。然後坐在床沿上望著他的睡態好一會兒,才一連試搖了候景用的身軀幾下。見候景用真的絲毫沒有反應,且鼻鼾聲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響。

待雷氏金香確定候景用真的熟睡了,然後小心翼翼拿出黎文山送給她的禮物包裹再次將它打開。從裡面底層取出一雙僧鞋,躡手躡腳的走到化妝台的地板,輕輕掀開暗格,旋開了保險箱,把原來收藏在裡面的僧鞋取了出來,跟著就把自己手上的那雙僧鞋換放了進去。

雷氏金香,她以為這樣的掉包手法,是天衣無縫,是神不知,鬼不覺,可她錯了。原來她這一切一切的舉動,全都落入了詐醉裝睡的候景用的眼裡,而她竟懵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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