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候景用等人在游擊隊的挾持下,穿過了茂密的森林,來到一個地下碉堡。這座碉堡位處前山後水,四周也是森林一片,後水的河川是可以與塔梅平原相通。

    這座碉堡的建築十分堅固,其面積相當大,深逾百尺,寬萬餘尺。有糧食倉、彈藥庫、醫護室、會議室、集訓大廳、指揮長辦事處和寢室。此外,還有游擊隊員的宿舍。

    候景用一行人等被集中在集訓大廳上。而這時的眾人都已被換上了一個留著兩個眼孔的黑布頭罩,有六名護衛防守著。

    集訓大廳正面中央石壁掛著一面黃底三條紅旗,和一幅阮文紹總統像,還有一張金漆刻有金龍圖騰靠背椅。

    「司令駕到,全體肅立。」一名護衛隊員高聲喊叫。

    全場各人都屏息靜立聽著。不一會,一名幪著頭臉頭戴傘軍紅帽子,穿一襲迷彩戎裝,胸前掛滿了許多戰功勳章的人,在兩名也是幪面的武裝守衛護送下出來。這名司令一出來,就坐在金蛟龍椅上,而兩名護衛則一左一右分別站在司令身側。

    待這名司令坐定後,一名游擊隊才走到各人面前,除了候景用外,將其他人的頭罩袋脫了下來。這時眾人才眼前一亮,打量了一下周遭環境,知道自己此刻的處境是萬分之危殆,所以人人都不敢吭一句聲。

    「你們這些魚肉百姓良民,十惡不赦的共產黨可知罪否?」司令大聲咆哮說。

    正所謂:勝者王、敗者寇。此刻身作楚囚的候景用等人,自然明白個中道裡,因而都保持沉默。

    「南方百姓,今天之所以陷入一片水深火熱,就是由於你們這些不守信用的共黨,單方面撕毀巴黎和約,侵佔我南方所造成。就單憑這一條罪,已經足夠將你們全部槍斃。」司令說到這裡,望了戴著頭罩的候景用一眼,便走到他的跟前,『啪』的就是一個耳光。說:「還有,候景用!你這個吃裡扒外,出賣祖國求榮的走狗。」

    候景用沒有吭聲,也不作出任何分辨。

    眾人聽到該名司令所說的一番說話,人人都有一種自危感覺。他們感覺到奇怪,這個司令怎的如此神通廣大,能夠知道他們頭頭的名字稱謂。

    尤其是黎碧玉,看見候景用捱了一記重重的耳光,嚇得她花容失色喊:「用大哥!

    「甚麼?用大哥!叫得蠻親熱的。」

    司令說完又再狠狠地給候景用左右各兩記耳光。而令人不解的是,候景用被打自始至終都咬牙強忍,不發一言。之後,只聽得司令高聲喊叫一聲:「來人哪!把這傢伙拉下去,等候明天發落。」

    「遵命!司令!」

    兩名護衛大踏步走上前,把候景用押走了。

    接著,司令又來回看了各人一眼。最後在阿貴和駕駛司機面前站定,向他們從頭到腳端詳了一會才說:「果然長得一副奴隸相。」

    阿貴和駕駛司機把頭垂得很低,不敢面對正視司令。

    好一會,阿貴終於開聲央求:「司令!我主子既然已經被你們捉到,而我只不過是小卒一名,你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駕駛司機聽得阿貴如此一說,也就插了把嘴與之唱和道:「司令!這位老兄說的很對,我們都是無辜被迫替他們共產黨做事而已。」

    「住口!」司令對阿貴和駕駛司機大喝一聲,跟著就拔出腰間零點三八口徑的 航空曲尺抵住駕駛司機的下顎說:「槍桿子裡出政權。不要忘記,你們共產黨是怎樣起家的?你們往日抗法抗美打不死的英雄氣概都到那裡去了?哈哈!今天看來還不是同一個樣子怕死。」

   這時的阿貴和駕駛司機兩人都垂頭喪氣噤若寒蟬。最後還驚嚇得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好個沒用的東西,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像甚麼?像一頭喪家狗,夠丟盡了共產黨的臉。像你這種料子,留著你有甚麼用。」司令即時一手把阿貴提楸起來喊說:「來人哪!把這傢伙給我拉出去斃了。」

   「遵命。司令!」

   又兩名護衛走了過來,用黑布頭罩把阿貴的頭套住,然後一左一右挾著,強行將他帶走。沒多久,就聽得「砰、砰」一連數聲槍響和一聲像是撕裂人心的慘叫聲。

   現在只剩下一個臉如死灰,並且不住在發抖的隨員部隊和黎碧玉了。

   司令把手槍還插回腰間槍鞘。由於矇著臉孔,所以全然見不到他的表情。

   司令慢步來到黎碧玉的跟前不住在打量著她。

   黎碧玉望著他,不禁後退兩步有點驚慌地問:「你……你想怎樣?」

   司令沒有回答,只向一名護衛招了招手,這名護衛就走了過來。

   「把她和那傢伙帶下去,給我分別關好,等候明天才發落。」司令囑咐護衛完畢,就又對黎碧玉和駕駛司機說:「你們好好的給我呆在這裡,別想要耍花樣。否則,剛才外面那小子的下場,就是你們的榜樣。」

   正所謂:形勢比人強。在荷槍實彈的威脅下,黎碧玉和駕駛司機無奈地,又再被用黑條布帶幪上了眼睛,然後在兩名護衛押解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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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碧玉被關在一個獨立的房間裡。室內有電燈設備,有檯桌、椅子、床舖、日常用品一應俱全,只是沒有食物。

   這時黎碧玉幪著眼睛的黑條布帶已經被解開,惟是一雙手仍被綁著,她很是無聊的獨自坐在床沿上。

   由於房間沒時鐘,所以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是甚麼時候。不過,有一點十分肯定的就是,知道已經是晚上,因為室內的電燈已開亮起來。

   雖然黎碧玉現時已成階下囚,但她卻一點也不曾為自己的處境而擔憂過,她的一心只在惦掛著候景用的安危。不一會,有一名護衛捧著一份飯菜走了進來放在檯桌上,然後向床沿邊走了過來。

   「你……你想幹甚麼?」黎碧玉不禁把身子縮一縮,很緊張地問。

   「姑娘!不用緊張,是司令叫我把飯菜送過來給妳用。我現在要幫妳鬆綁,好讓妳舒服方便進食。」護衛邊說邊把黎碧玉的繩索給鬆解了。

   鬆綁完畢,護衛又離開了房間,剩下黎碧玉一個人。

   黎碧玉望著檯桌上的飯菜不住在發怔。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少時候,房間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黎碧玉屏息靜聽,腳步聲是漸行漸近。最後,到了門口便靜止了。

   跟著傳來開門聲,腳步聲又再響起,這回卻是直入房間,並且直走到床沿邊來。

   黎碧玉抬頭一看,正是那位司令。這時的他已換上了另一襲也是戎裝的打扮,胸前仍然掛著那些是舊日政權所頒授給他的戰績彪炳勳章,今回的他沒有帶上佩槍。只是,他仍然幪著面罩,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司令在黎碧玉面前站定,回頭瞥見檯桌上紋風不動的飯菜,他兩手叉腰語帶冰冷地問:「怎樣?飯菜已經冷了,妳還不吃,是否怕食物裡面有毒?」

   黎碧玉望了司令一眼,然後搖頭答道:「食物!我倒不是怕有毒。你也知道,現在我的處境就是肉在砧板上,要砍要割,要生要死,定奪是由你。既然如此,橫是死,豎也是死,讓你毒殺也不過是一死而已。更何況,人生早晚難免一死,試問我又何懼之有。」

   司令點了點頭說:「妳說的話很有道理,那為甚麼不吃呢?快點吃呀!」

   「我吃不下。」黎碧玉眉頭一皺答道。

   「為甚麼吃不下?」司令說到這裡才猛然想起了一事。即時又問:「我明白了!敢情你是在惦掛著妳的甚麼用大哥而吃不下吧。」

   黎碧玉不否認地頷一頷首說:「不錯!我在惦掛著他的安危。你們到底把他怎樣了?」

   「好!夠癡情,夠純情,純純的愛。只可惜妳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還想要去兼顧別人。」司令聞言呵呵大笑,頓一頓又說:「妳的用大哥,我已下達命令,明天他就要被槍斃了。」

   聽到候景用將要被槍斃,黎碧玉急得馬上站起來,也不管跟眼前司令是諗熟與否,一雙手捉著他的肩膀猛搖著說:「司令!你大人有大量,望你高抬貴手,你就饒了他一次吧。其實他並不如你所想像中的那種壞人。」

    司令重重的 “哼”了一聲,來回踱了一會方步。然後,又站在黎碧玉的面前說:「在我目光中,共產黨從來沒有一個是好人。」

   「可是,他的而且確是例外的一個。」

   「你這樣處處在衛護他,他到底是妳的丈夫?又或者是情人?」

   「都不是。」

   「那他是………

   「他是我的上司,一個好的上司。」黎碧玉把捉著司令肩膀的手放了下來。

   「不槍斃他是可以,只是………

   「只是甚麼?」

   「有個條件交換。」

   「甚麼條件?」

   「條件嘛!」司令想了一下,用手在黎碧玉的臉頰上輕輕的捏了一下。

   「你說吧!你要甚麼條件我都會答應你。」

   「很簡單。妳說男人對女人最基本的索求是甚麼?」

   黎碧玉一聽即時明白司令所謂的:男人對女人的基本索求意指的是甚麼。她低頭不語,臉頰泛起一抹紅霞。

   司令見黎碧玉不答,即又問:「快點回答。不然的話,等會我又改變了主意,妳就後悔莫及。」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要信守你的諾言。」黎碧玉說時把頭垂得更低。

   「這個當然。」司令再走近黎碧玉,用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一下說:「春宵一刻值值千金,姑娘!妳自己動手吧。」

   黎碧玉羞赧地逐顆鈕,逐顆鈕的為自己解開了衣襟………

   跟著,司令也就動手把電燈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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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晨,當黎碧玉醒來時,發覺這位幪面司令已不在自己身邊,而昨天晚上的飯菜殘羹,仍然擺放在那裡。她想起了夜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想起了候景用的安危,更想起了袁煥田和袁母正在等待她回去告知兒子的近況。一時千頭萬緒的她,感覺到有點煩與無奈。

   她起了床穿回衣服,盥洗完畢。走到房門口,試圖打開門來探看一下,外間到底是如何的一個世界。孰料這道門,外面是給上了鎖。於是她只好又回到床沿邊坐下。

   這時的她又想起了家,舊日河內的家,胡志明市的袁家,還有,暫時棲身於候景用的家。尤其是想到孤寡無伴的袁母,現時的她怎樣了?她想著想著………

    就在她左思右想時候,又聽到一陣腳步聲來到了門口和開鎖的聲音。她抬頭望向門口,見是一名護衛開門端著一份餐食走了進來說:

   「早呀!姑娘!司令吩咐我把這早餐送來給妳,且請慢用。」

   「這位大哥!請問你們司令呢?」

   「我們司令到外面辦事去了。」

   「知道他甚麼時候回來嗎?」

   「這個我可不知道。」護衛邊答邊收拾檯桌上夜來的殘羹,隨即又問:「姑娘妳問司令甚麼時候回來,有事嗎?」

   「噢!沒……沒甚麼,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妳姑娘不要想打逃跑的主意。除非是司令親自要放妳走,不然的話,妳是逃不了的。」

   黎碧玉聞言,知道多說無謂,於是乾脆就不再吭聲了。

   好不容易左盼右望,她終於盼望到晚膳時分。護衛照樣送來了晚餐,他把飯菜放在檯桌上後,一言不發的就又走了。

   黎碧玉走近檯桌對送來的飯菜望了一下,「豬肝炒薑蒜」、「蝦仁炒蛋」和一道「枸杞瘦肉湯」。這兩菜一湯,對一個階下囚的她來說,實在是非常豐富的了。

    「不知道其他被囚的人,是否也獲得像她如此待遇?又或者僅是對她個人特別優惠?」黎碧玉心裡作如是想。

    不過也管不了這麼多,這時黎碧玉的肚子大概也有點餓了。於是,她就坐下拿起筷子來,先吃了再說。

    也許今天晚上所送來的飯菜頗合黎碧玉的口味,所以她很快的就把它吃個清光。

就在她剛把碗筷放下,便聽得背後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

    黎碧玉站起來回頭一看,原來是司令來了,可他還是一副幪面樣子。

    「好!吃得是福,妳終於不再和自己的肚子鬥氣了。」司令一進門,便望向檯桌上的飯菜,見盤子已經吃個清光,就微微頷首讚道。然後繼之又問:「怎樣?飯菜還可以吧!夠用嗎?」

    黎碧玉「嗯」了一聲說:「謝謝你。司令!飯菜燒得很好!我已經吃飽了。」

    「聽護衛說,早上妳好像想要找我,有事嗎?」

    「沒甚麼。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下關於用大哥他的情況,和你甚麼時候才釋放我們回去?」

    「好!首先我要回答你的是,妳的用大哥他很好。昨天他雖然捱了揍,但是我還是善待他。至於甚麼時候釋放妳們回去,那就要看情勢和我的心情如何,然後才作決定。」司令說到這裡,走近黎碧玉捉著她的手又說:「姑娘!我知道妳在想家,而我也是很想家,因為只有家才是最溫暖,最安全的地方。家!有誰不想?可是,想又如何?國已經亡了。試想,那裡還有家?」

    黎碧玉先頭還想向他解釋目前新政府所實施的政制一番。但是,當她深思一層,由於過去彼此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主義下,理念自然也不一樣而有所差距。深恐說將出來,非但不能開解他,同時還會得到相反的結果,因而她就只好採取保持沉默。

    司令見黎碧玉不作聲,長長的歎了口氣說:「好吧!今天晚上的妳好好睡一覺,明天我放妳們回去。」

    「真的?司令!你不會騙我?」

    「君無戲言,我不是在哄妳開心的。」

    「那今天晚上,你………

    「這個還要問嗎?來!夜深了!所謂良夜不能留,趕快去洗個澡,好好休息,明天還要起早。」

    聽得司令如此一說,黎碧玉即時會過意來。於是她就不再像昨天晚上那麼抗拒,她很自然的開口說:「好!你等我一下,讓我先洗一個澡去。」

    司令頷了頷首。

    過了一會,只見黎碧玉赤裸雙足,圍著一條大毛巾,腰姿款擺,輕移蓮步從浴室走了出來。

    司令一言不發走了過來,一把扯落了她的毛巾,將她抱起往床上一放,迅速下好蚊簾,關燈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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