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阿雄垂著頭從候景用的辦公室出來,卻碰巧和捧著一疊公文迎面而來的黎碧玉打了個照面。

「姊!」阿雄跟黎碧玉打了個招呼。

「咦!阿雄!你的臉色很難看,你不舒服嗎?」黎碧玉直盯著阿雄的臉。

「我的頭有點暈,可能昨天晚上睡眠不足。」阿雄邊說邊從褲袋裡掏出一盒萬金油來,不住在揉著他的額頭和兩邊太陽穴。

「那你為甚麼不向用大哥請一天假回家休息?」黎碧玉說。

「我剛才就是向他請假,要回家好好睡它一個覺。」阿雄說完又把那萬金油放回袋子裡。

「抵更熬夜,為人父母者就是這樣子了。」黎碧玉望著阿雄又說:「還有,李也可以從你現在帶孩子滋味中去領略一下,當年爸媽他們是如何艱辛去把我們撫養成人的。」

「這個不用妳說我也知道。只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唉!姊!不跟妳聊了,妳快把那些公文送進去吧。」

黎碧玉微微頷首。

「玉!阿雄才離開這裡,妳有碰上他嗎?」候景用問。

黎碧玉『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候景用的問話,根著就把公文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候景用站起來,走到黎碧玉面前捉著她的手說:「雪華和阿雄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現在就只剩下妳和煥田兄這一對苦難鴛鴦而已。煥田兄和我情同手足,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妳且忍耐一下,等我想法子把他辦出來,再恢復他自由之身,到時候妳們就可以團聚,而我也就了卻一樁心事。」

「剛才我有碰到阿雄,他的精神看起來好像很差。」

「所以我才放他一天假,讓他回家休息。」候景用牽著黎碧玉的手來到一張梳發並肩坐下。

「用大哥!依你看,煥田他能夠回來的機會有多大?」

候景用想了一會說:「把握,我十成是有的。現在唯一所欠缺的是“機會”而已,所以我叫妳要忍耐。」

「用大哥!有件事情,我不曉得該怎樣向你開口。」黎碧玉說著,把手從候景用的手掌心抽了出來。

「妳試說出來聽看看。」

「事情是這樣的。我……」黎碧玉把聲音壓得很低說:「我的月事已經兩個月沒有來了。」

「玉!妳說甚麼?妳的聲音太少,我聽不到。」候景用側著頭,把耳朵湊近黎碧玉。

「我……我是說,我的月事已經中斷兩個月了。」黎碧玉有點不好意思又再重複一次。

「甚麼!月事沒有來了,那……那豈不是表示妳………」候景用聲音有點打顫。

「不錯!兩天前,金香姐有幫我做了一個測試,證明我已經懷了兩個月的身孕。」

「玉!妳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是誰做的?」

「事情是發生在鸚鵡嘴。」

「鸚鵡嘴?」

「對!是鸚鵡嘴。」黎碧玉像是受到滿懷冤屈,禁不住俯首輕泣起來。好一會才滿臉淚痕的抬起頭來望著候景用,接著說:「你還記得,我們那天被游擊隊囚在那地下基地嗎?一連兩個晚上,那個幪面司令都威脅我和他共枕同眠,肆意對我蹂躪洩慾。」

「當時妳為甚麼不反抗,而讓他………」

「反抗!我憑甚麼力量去反抗?我只是一名手無寸鐵的弱質女流,就算我想反抗也是孤掌難鳴。況且,他訂明要用我的肉體來交換你們的性命,尤其是用大哥你。最後,為了確保你們人身的安全,我無可選擇,只好屈服在他的淫威下。」黎碧玉愈說愈激動,愈想愈傷心,最後放聲嚎啕大哭。

「不要哭!不要哭!妳大哥我不曉得該怎樣去安慰妳,不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現在最重要的,是妳應該如何去面對和解決當前這個懷孕問題。」候景用用手輕輕撫弄著黎碧玉的秀髮,一邊在勸慰,一邊顯得很關心地又問:「玉!那妳現在打算怎樣?」

「我想把孩子拿掉。」黎碧玉停止了哭泣很堅決的說。

「甚麼!妳……妳想把孩子拿掉。」候景用吃了一驚。

「對呀!因為孩子不是我和煥田的。萬一這件事讓他知道,他是絕對不會接受這個事實的。」

「可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至於妳腹中那小生命,他也是無辜的呀。」

「話雖然這麼說,可你也曉得,這是個孽種,他不是我心甘情願的。用大哥!我求求你,你就請范醫生幫我這個忙,好不好?」黎碧玉坐直了身子,然後站起來說。候景用也跟著站起來挨近黎碧玉,一手叉腰,一手揉著額頭,想了一想。然後用手按著她的肩膀說:「玉!妳也是虔誠信佛的,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腹中塊肉既是無辜,我就不主張妳把他拿掉。日後就算讓煥田曉得,只要他知道事實真相,他若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他就不會怪責妳。因為妳並未做出對不起他的事,妳當時只是為勢所迫。聽大哥話,以後不要再說甚麼拿掉孩子的事好嗎。」

正在這個時候,對講機傳來了女秘書的喊話:「署長!朱公安長前來拜訪你。」

「好!五分鐘後,妳就請他進來。」

「知道了。總署長!」

「用大哥!既然有客人來找你,正事要緊。我想先出去,就我腹中胎兒的事,你就儘量想辦法幫幫我吧。」

「讓我考慮一下,稍後再說。」

就在黎碧玉離開辦公室後不到五分鐘,朱文公公安長就來到了。

朱文公公安長見到候景用,向他敬了個禮。

「文公兄!不用客氣,請坐。」候景用回了個禮說。

「總署長!總算幸不辱命,你所託的事,我已經辦妥。」

「那就真的辛苦你了。文公兄!」候景用說著,把一根雪茄遞到朱文公公安長的面前。

朱文公公安長接過,說了一聲『謝』。

「文公兄!你都給我帶來了?」

「都帶來了。」朱文公公安長說罷,就從衣袋裡掏出了一個密封的黃色小公文封套遞交給候景用。

候景用接在手中,微微一笑說:「很好。文公兄!你要我怎樣謝謝你?」

「總署長!能夠幫得上你的忙,是我做下屬的光榮。還是一句老土話:小事一樁,毋用掛齒。」

「文公兄!這怎麼可以。所謂:有功必有祿,雖然我是你的上司,但是,我不會讓你白忙的。」候景用邊說邊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拉開了抽屜。取出了一個包裝得很好的長方形小錦盒交給朱文公公安長。說:「這裡是一點小小心意,就算是我給你的車馬費吧。」

朱文公公安長拿在手裡,感覺沉甸甸的。他即時心裡有數,想退還給候景用,惟再三推讓不過,最後才免為其難的把錦盒收下。然後說:「總署長!那好吧。有言道“卻之不恭”,我就且先把它收下,就當作是我暫時為你保管。日後,你如有需要的時候,我再奉還與你。」

「不管怎樣,你肯答應把它收下,那你就是做對的了。」

「總署長!還有別的事要交託我代勞嗎?」

候景用不斷在摸著下巴,想了一會說:「唔!事情嘛!大致上是沒有了。文公兄!謝謝你。」

「那我就先行告辭。有事的話儘管隨時傳召,我隨時為你效命。」朱文公站起來向候景用告辭。

「好。夠義氣!夠爽快!我最欣賞你這種人。今天的事………」候景用一隻手搭在朱文公公安長的肩膀上。

朱文公公安長一隻手輕輕拍著候景用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說:「總署長!請放心,我會絕對守口如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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