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從胡志明市通往芹苴,必須經過兩個渡頭。一個是前江的北美順,另一個就是後江的北芹苴。

這兩個渡頭萬分天險,江面壯闊,波濤洶湧,沒有橋樑可通。住在前江和後江兩岸的民眾相互往來,僅靠四艘破舊不堪的渡輪,人車並載運送搭渡。若是僥倖遇上交通舒暢的話,從此岸到彼岸,最快僅需時五十餘到六十分鐘。若是遇著交通繁忙受阻,則往往耗時一個半鐘頭,那是很平常的事。因而每邊岸邊近渡頭的兩旁,都有著不少專為等候過渡的乘客而開設的茶寮、咖啡室和飯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生意一片火紅,熱鬧非常。

    經過一番喬裝的候景用和阿雄在北美順東岸的一家飯館用午飯,等候渡輪泊岸搭渡。

    這個北美順是位於前江的中流。而前江的源頭,又是發源自中國青海省的瀾滄江經流入越南境內的湄公河。

    湄公河全長為四千五百多公尺。流經緬甸、泰國、老(寮國),到柬埔寨(高棉)的金邊,便分成東、西兩條支流,作平行流進越南南部。東流稱為前江,流經高嶺、沙壢、永隆、茶榮,出定安口。而西流則稱為後江,經朱篤、龍川、芹苴,再出陳隄門。

    兩江由於地輿特殊,憑其江長水深壯闊,據天險可以固守,故在戰略上,亦堪稱得上是一個屬於海軍的半個軍事要塞。

    用過了午飯,候景用和阿雄跟隨著乘客魚貫下了渡輪,兩人分別各自選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定。沒多久,阿雄站起身來,走到渡輪欄杆處,趁著乘客擠迫混亂,沒人注意之際,便迅速將手拎著的鐵皮手提箱沉入江海中。然後,再走回靠近候景用坐位處,用手向江心指了一指,同時偷偷向他做了一個眼色。

    候景用望見站在自己身側,兩手空空的阿雄,即時會過意來,於是向他豎起隻大姆指,點頭微笑。

    就在這時候,冷不防一隻手掌,從後面伸過來,搭在候景用的肩膀。嚇得他立時掉過頭來一看,待看清楚背後這個人時,候景用這才鬆了口氣。

    原來這個人是林若望。只見他一手緊抱著一個輕便小巧的旅行袋,穿著一套灰藍色的列寧裝,正坐在自己的後排坐位。

   「咦!怎這麼巧?若望!來!到我這邊來坐。」候景用用手向自己身旁空著的一個坐位拍了兩下說。

    林若望聞言,即時起身離開座位,走到候景用的身旁坐下來。而阿雄向林若望打了個招呼後,就又走到渡輪另一角靠近欄杆處,望著滾滾東流江水出神。

  「景用兄!你要上那裡去?」林若望問。

   「最是難得有長假放,我是到芹苴市去拜訪一位闊別的朋友。若望兄!你呢?」候景用答完反問。

    林若望看見眼前候景用的一身裝扮,雖然明知他今時的處境已非昔比,但迫於環境,也不便向他問個清楚明白。只回答他說:「我是到蓋容的一個農耕組合去報到,因為我已經登記加入該處的勞動生產隊,正式從事勞動生產了。」

   「哦!很好。這是個非常明智的決定。你所說的蓋容,我的朋友就是住在那裡。我也是要到那邊去,你我正好同路相互作伴而不愁路上寂寞啦。」候景用喜形於色說著。想了一下就又跟著問:「奇怪!是誰指點你走這條路?」

    林若望前後左右仔細看了一下,才湊近候景用的耳畔輕聲說:「華岳峰!是他幫我的忙。」

    候景用兩眼緊盯著林若望微微點頭,然後簡短吐出了兩個字:「很好。」

   「景用兄!你都不曉得,胡志明市的天氣已經大變了。所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你自己千萬要小心在意,保重身體。」林若望深怕候景用不知道胡志明市方面的最新情況,於是向他提出了暗示。

   「這是我早就預料到的事。」候景用說到這裡,頓了一頓,正想繼續時候,卻看見兩名公安正朝向他們坐的排凳走了過來,於是便止住了話。

    兩名公安倒也沒有多管事,只是循例向各處乘客左張右望一下,並未查問證件,便又轉到另一角去。

    候景用看到公安離去,才算鬆了一口氣。他在想:候景用呀候景用,你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今天會有這樣的虎落平陽狼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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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個多少時的渡航,候景用、阿雄和林若望三人抵達芹苴市,已是開始日落時刻。

「好了!終於到了。老大!我等你們好久了。」華岳峰對著剛一步下卡車的候景用迎上前去。

   「太好了!老華!果然時間好準,算無遺策。」候景用一手和華岳峰相握,並一手拍拍他的手掌背。

   「來!阿雄!若望!你們肚子大概也餓了,先填飽了肚子再說。難得故人相逢,今天我請客,算是為遠道而來的你們接風。」華岳峰兩手輕輕分別按著阿雄和林若望的肩膀。

    眾人來到了一家名叫越興飯店,為了貪圖個方便,所以每人都叫了一份禁擔”(註一),狼吞虎嚥起來。用過了晚飯之後,趁著天色尚早,華岳峰趕緊叫了兩部機動黃包拖車,乘坐到達蓋容。再由識途老馬的華岳峰引路,直走向通往蓋容的鄉村小路。

    由於今回幾個都是精壯的大男人,個個腳力健碩,所以很快便來到了江邊。

   「咦!岳峰!八叔不來引渡,我們怎樣過江去?」候景用問華岳峰。

   「景用!你少擔心。」華岳峰用手指指向江面一隻正在減速駛過來的舢舨說:「你看!那隻不就是將要引渡我們到對岸去的舢舨嗎?」

    候景用順著華岳峰手指指向一望。一名頭戴竹笠,穿著一件撇開胸襟長袖的襯衫,露出皮膚曬成銅褐色的年輕人,正小心翼翼將舢舨臨岸停靠好。

   「咦!這不是阿豹嗎?」候景用望了華岳峰一眼說。

   「對!你還認得他。」華岳峰問候景用。

   「當然認得,他長得和八叔根本就是同一個模樣。」候景用說。

    年輕人把舢舨臨近江岸停靠好,一個躍身上了岸說:「岳峰叔叔!是爸吩咐我前來搭載你們過江的。」

   「阿豹!八叔為甚麼不來?他老人家在忙嗎?」華岳峰問。

   「爸開會去了。」阿豹說。

   「有特別事故嗎?」候景用感到有點奇怪問。

   「聽說討論甚麼合作社,又甚麼參股改組的。由於這個會是省委和市委主持,所以他不能不到。」阿豹說著望了候景用和阿雄一眼。

   「唉!又是合作社問題。為了這事情,已經不知開了多少次的會,不過,這是大勢所趨,看來今回是難逃被合併的命運了。」華岳峰對阿豹說完,就把候景用和阿雄介紹給他認識:「來!阿豹!快來見過景用和阿雄兩位叔叔。」

    阿豹依言朝候景用和阿雄問了聲好,然後很禮貌的邀請眾人下船。

   「各位叔叔!媽知道今天你們要來,所以她已經把晚飯燒好等著你們呢!」阿豹坐在船尾,一邊掌舵一邊說。而舢舨也在馬達發動聲中掉頭,緩緩向著對岸駛去。

    船到江心,阿雄看了周遭環境,再回顧後面來時路,則是一片椰林、果樹。至於前進的對面前方,則是一片廣大的農耕田園。遠處再望向鄉間小路,在落日餘暉下,還看見三三兩兩農夫正在息作,荷鋤結伴唱晚歸去。

   「想不到在這塵囂中,還有這一片人間安靜樂土。」阿雄心裡如是想著。

   「阿豹!好多年都沒有見面。不想現在的你已經長得這麼高大威猛了。甚麼時候請叔叔們喝杯喜酒?」候景用望著阿豹笑著說。

   「快了!快了!景用叔叔!爸媽跟我說,打算盡快在今年就替我討個媳婦回來。」阿豹微笑,但是卻很認真的說。

   「對!成家立業,傳宗接代是件大事,況且你爸媽的年紀已經這麼大,讓他們早日抱抱孫子也是對的。」候景用說。

    阿雄面無表情,靜靜的坐在船的中間,只顧低著頭,不時用手拍打著江水,偶爾也會把手放進江水裡,像小孩淺撥輕弄玩著。

「你們看,媽和阿娥都站在岸頭等候著我們呢。」阿豹說。

眾人聽說,都一齊抬頭望向岸上。果真見到八嬸和一名穿著一件圓領的長袖窄腰白衫,一條闊管黑長褲,長頭髮,眉清目秀,約莫二十出頭的女孩,站在八嬸身伴,她不住向著正在把船泊靠好的阿豹連連招手。

   「娥!等好久了嗎?」阿豹捉著阿娥的手。

   「豹哥!怎麼現在才回來?」阿娥深情的望著阿豹。

   「誰教船的馬達走得慢,我也沒辦法。」阿豹說完,轉向八嬸開口問:「媽!爸回來了沒有?」

   「你爸從中午出門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曉得會開得怎麼樣子。」八嬸搖頭。跟著望見候景用,就又開口說:「景用!看你這位大忙貴人,終於今天都願意前來探望我老身了。」

   「八嬸!轉眼幾年不見,妳的樣子根本上是一點沒變。」候景用望著八嬸一會,就又笑呵呵的說:「對了!剛才聽阿豹說,八叔和妳今年要幫他討個媳婦回來呢。到底是否真有這麼個回事?讓我這個做叔叔的,也來替他高興高興。」

   「景用!當然,我和你八叔也想早點幫他完婚,以便早日了結一樁心事。奈何阿豹始終脫不了那股稚氣,又不定性。唔!畢竟那是小孩子的話,你也相信他嗎?」

   「媽!太陽已經下山,天都黑了,還不快點請幾位叔叔到裡面坐去,我看飯菜都冷了。」阿豹一手摟著阿娥的腰,對著八嬸說。

    阿雄和候景用眼看到阿豹和阿娥的親暱狀,相顧了一眼,不禁在微笑。

    華岳峰也在搖頭。他在想:問世間,情是何物哪!到底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情呀!愛呀!就是這個樣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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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到屋內,由於天色已入黑,屋外四處傳來了一片此起彼落的蛙鳴聲。

    阿娥對於屋內的環境,似乎非常熟悉,只見她一馬當先走入屋內。她原想先把煤油燈點起來,那裡曉得,留在家裡看小孩的雪華和黎碧玉,已經先她而點上了。

    阿雄一見到雪華,即時情不自禁走上前去,把她緊緊的摟在懷中,兩口子也沒有理會旁人,自顧自的在唧唧噥噥

   「用大哥!終於看到你了。胡志明市方面的情況如何?」黎碧玉走到候景用跟前說。

   「情況是非常不妙。想當日,還好有阿雄拼命救了我。否則,真是不堪設想。」

候景用望了屋內四周一下問:「咦!煥田呢?」

   「哦!景用叔叔!你是在問田叔叔?」阿豹問。

   「對!就是田叔叔。他人呢?」候景用在點頭。

   「他剛從田裡回來,可能在洗澡吧。」阿豹答。

   「雪華!我們兩個心肝寶貝呢?」阿雄問雪華。

   「他們都躺在那裡。」雪華拉著阿雄的手,雙雙走到牆角的木板床沿,看到兩個小寶寶,正在相互用手抓弄對方的嘴臉。

    阿雄馬上輪流將他們抱起來,禁不住親了又親,逗他們玩耍。

   「阿娥!妳去幫媽把飯開出來吧。」阿豹用手輕輕推了阿娥一把說。

   「不用急。阿豹!你爸還沒有回來。」候景用阻止說。

    阿豹正想開口,看到眾人都正在傾談少別後胡志明市的情況,尤其是候景用捉住黎碧玉的手在喋喋不休,彼此問長問短。此情此景,落入外人眼裡,就很容易誤會他們是一對少別後重逢的情侶。

    情趣!這是情趣嘛!阿雄在想:此時無聲勝有聲。因而他就不想去破壞這麼一個充滿溫馨的氣氛。

   「景用!你終於來看我們了。」候景用不知甚麼時候來到了大廳。

    候景用看見袁煥田出現,馬上把捉住黎碧玉的手鬆開。有點不好意思說:「煥田!你想不到吧。不過,我這趟上來不是為了探望你們,而是為了我自己,避禍而來。」

    袁煥田呵呵一笑說:「景用!不管怎樣,看到你,我和碧玉就高興。」

正當這時候,八叔終於回來了,眾人連忙跟他打了個招呼。而阿娥、黎碧玉和雪華即時三個人六隻手,趕快把飯菜端了出來。

飯間,八嬸問八叔:「老頭子!去了整一個下午,會開得怎樣了?」

「普波(註二)。」八叔聽八嬸一問,馬上就很氣的吐出了這兩個字來,跟著,飯也吃不下,於是就把碗筷放下。

「八叔!到底發生了甚麼事?」華岳峰問。

   「唉!岳峰!你有所不知。根據省委中央頒布下來的指令,從五月一日開始,我們的農耕組合隊,就要改革成為農耕企業合作社。」八叔長長的歎了口氣說。

   「那到底他們是怎樣的一個改革法?」候景用問。

   「第一步,政府將會集資,投入我們現有耕地總和的一半。也就是說,他們會把我們的一半田地買下,用來作為跟我們合作的本錢。然後第二步,搞規模勞動生產力量擴大。而這兩個步驟,是幾乎要同步進行,務必要趕在勞動節前夕完成,完成合併改組,以作為貢獻與黨解放南方,統一祖國五週年慶典的一份大禮。」八叔說完,又拿起碗筷扒了一口飯。

   「八叔!甚麼叫規模勞動生產力量擴大?」袁煥田搞不清楚用詞說法問。

   「我也搞不清楚他們的用詞。我只知道,他們要把目前的田地數目加碼。」八叔搖頭說。

   「老伴!怎麼個加碼法?我們原有的田地,在解放南方革命成功之日,已經獻出了一半給黨和政府,只剩下一半。而現在他們又要收購我們剩下來的田地的一半,作為參股合作社之用。目前我們所剩下的已經無幾,試問那裡還有甚麼碼可加用來跟他們合作,用來搞這個擴大玩意。」八嬸對八叔說。

   「所以嘛!這就是一個問題關鍵所在。還有,他們接下來要走的這一步,我想,你們作夢也萬萬想不到的。」八叔歎了口氣說。

   「八叔!可不可以再說明白一點?」華岳峰問。

   「岳峰!你是一個聰明人,你應該比我更加明白。所謂:以大吃小。現在這樣子一搞合併,股份強弱情勢立判,是黨三我們一,他們的力量比我們雄厚。當然,以合夥來說,誰的股份大,誰的說話就有份量,我們就非要聽他不可了。」八叔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下。然後又說:「下午大會已經選出蓋容郡縣的農事合作社的正副主任。」

   「我想,輪實力,八叔你一定是獨佔鰲頭,眾望所歸而擔正的了。」袁煥田說。

    八叔聞言,望著袁煥田搖頭說:「年輕人!你猜錯了,擔正的是另有其人。」

    華岳峰想了一會說:「八叔!我始終想不通,到底在蓋容裡,還有誰比八叔你更有威望而贏了你。」

   「不錯!你說得很對。在蓋容,當然是沒有人可以和我爭鋒。可是,你要曉得,這個擔正的人是一位外來人士。說穿了,就是已經內定好,是由上頭指派下來,選舉只是形式,一個表面功夫而已,所以我就只好屈就坐在第二把蛟椅。所謂:天下烏鴉,就算讓我擔正,我也只是一個傀儡。」

   「那以後話事權,豈不是全部操縱在他們的手裡,而我們所做的一切,都要由他們來做決定的了。」雪華說。

    八叔感到萬分無奈的點了點頭。

   「爸!那以後我們怎麼辦?」阿豹問。

    八叔望著和阿豹坐在一起的阿娥,想了好一會,似有話要說,但欲言又止。

    眾人你看看我,我也看看你,不曉得八叔在想甚麼。而阿娥看見坐在對面的八叔,一眼不眨的望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把頭低下來。

   「老伴!你怎麼啦?說話呀!」八嬸用手肘輕碰了八叔一下。

    八叔好像沒有聽到八嬸在跟他說話,反而對阿豹和阿娥說:「阿豹!阿娥!你們不如就結婚吧,都這麼多年了,不要再拖拖拉拉了。」

    阿豹、阿娥聞言面面相覷。

   「老伴!他們兩小口的事,你都考慮清楚了?」八嬸問八叔。

   「老太婆!妳不是渴望著要喝這杯媳婦茶好久了嗎?」八叔說。

   「想!雖然是這麼想。可是要人家阿娥答應才行呀!」八嬸答完八叔的話後,又望向阿娥說:「阿娥!妳要不要做我家的媳婦呢?」

    阿娥聽八嬸這一問,頓時臉一紅,把頭垂得更低,柔聲輕說:「我沒有主意。從來做兒女的,一切都是唯父母之命是從,尤其是婚姻大事,要有媒有聘,等我先回去跟我爸媽商量,徵求他們兩位老人家好不好?」

   「好!當然是好。」八叔點頭說。

   「八叔!八嬸!看你們兩老人家這麼認真,那你們打算選在甚麼時候,幫他們兩小口辦這樁喜事?」華岳峰問。

    八叔想了一下說:「看黃曆,太麻煩,太迷信,一點都不科學。現在,距離國際勞動節還有一個星期,這是一個普天同慶,黨的大好日子。我想不如儘快,乾脆就選在五月一日這一天吧。」

   「好!好!老伴!夠意思,簡直是充滿意義的。就這麼辦,這麼決定吧。」八嬸答了八叔的話,就又轉向阿娥說:「阿娥!妳趕快回去把八叔和八嬸的意思,跟妳爸媽說去。」

   「好的。八叔!八嬸!各位叔叔!你們慢坐,我要回去了。不然的話,等下路太黑,不好走,回去晚了,我又要捱罵。」阿娥站起來向八叔和候景用等人告辭。

   「阿娥!妳說得很對。一個女孩子太夜走路很不方便,妳先走好了。」八叔說。

   「阿娥姑娘!妳家住在那裡?遠嗎?」雪華問。

   「不是很遠,就在這附近而已。」阿娥回答說。

   「雖然不是很遠,但是這個年頭,為了安全起見,阿娥姑娘!我有個提議。」華岳峰說。

   「岳峰叔叔!你有甚麼好的提議?」阿娥問。

   「叫阿豹送妳,有他陪妳一起走,我們才放心。」華岳峰說。

    八叔和八嬸聽到華岳峰的提議後,對著阿豹點一點頭,意思是完全讚同華岳峰的說法。

    在雙親的認許下,阿豹和阿娥便雙雙離坐,手牽著手出門去了。

    跟著,八嬸行到門扉,望著走在夜色中的阿豹和阿娥漸漸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她又回到自己的坐位。

   「老伴!你怎麼忽然間會這麼倉卒,想起要替他們辦這頭婚事?」八嬸問八叔。

   「這有甚麼奇怪。他們兩小口已經拖了整整五個年頭,早點幫他們辦好這件事,以了結我們倆老的一樁心事。」八叔說到這裡,望著八嬸長長的歎了口氣說:「老伴!你不是常跟我說想要抱孫子嗎?早日讓阿娥進我們家門,三年抱兩,那不是很好的一件美滿的事?」

「八叔說的很對。喜事嘛!阿豹結婚,讓我們大家來喝一杯喜酒,高高興興的,實在是太好了,你們大家說對不對?」黎碧玉環顧了眾人一眼。

   「對。喜事!喜事!值得高興。來!以茶代酒,大家為八叔,我們未來的新翁乾杯。」華岳峰率先舉起杯來。

    候景用、袁煥田眾人也紛紛拿起了杯子。

   「好。老朽夫婦卻之不恭,謝謝大家。喝!」八叔兩手捧起茶杯站起來環請了眾人,一飲而盡。然後抹了抹嘴問:「對了!景用!你以後有甚麼計劃沒有?」

   「我還是要繼續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候景用答。

   「那你有沒有打算在我這裡………」八叔說到這裡就停止,望著候景用。

   「謝謝八叔你的關懷,頂多再過兩天,我就要離開這裡,我不會令你難做的。」候景用說。

   「景用!甚麼難做不難做,我不是要趕你走,你不要誤會。就算你真的要走,最起碼也得要喝完阿豹這杯喜酒,才好做決定。」八叔說。

    候景用望著八叔點點頭,然後又轉過頭去問華岳峰:「反正距離勞動節只有一個星期而已,我就留下來喝阿豹這杯酒。不過,我在想,既然難得上這裡來,那我就打算芹苴、蓋容兩地來回走動,舒筋活血一下然後再走。岳峰!你說好不好。」

   「好。沒問題,我會抽空陪你到處走走。」華岳峰說。

   「用大哥!你打算要到那裡去?」阿雄第一次稱候景用為大哥。

   「到一個我要到的地方,然後去做一些我要做的事。」候景用望著阿雄,神色凝重,語氣低沉地說。

   「我們可不可以跟你一道去?」雪華問。

   「你們跟我去幹甚麼?留下來這裡幫八叔的手,我這趟去,是為你們開路。等一切都妥當,時機成熟,我再為你們安排。」候景用說。

   「用大哥說得很對。我們不要勉強他,說出他不願意說的話。」黎碧玉望了雪華和候景用一眼。然後又說:「其實,我們欠用大哥的恩情太多了,多得沒辦法去數。我絕對相信他剛才所說的話,他不會拋棄我們的。」

    這一夜,眾人海闊天空,暢論古今直至深宵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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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一)禁擔:越南語譯音,意即飯碟,各樣菜色都有,隨便客人喜

             歡而選擇,一人一份。

        (註二)普波:潮州話,意即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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