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個路人

   

告別短暫的小資生活後,回歸了真實的生活姿態,心情快樂地像只鳥兒,蹦蹦跳跳,一路歡喜地去追趕通往老城的末班輕軌。

 

  輕軌站下行的扶梯七零八落地站著幾個人,上行的扶梯基本無人,腳步慌亂地沖上下行的扶梯,緩慢慢運行的長長電梯,似乎被賦予神聖的職責,加速度將我運輸向入口處。過安檢打卡、繼續乘坐電梯,抵達輕軌時,望著無線電視顯示列車將在七分鐘後到達長長噓了一口氣。

 

  七分鐘,心裡默念著,如果此刻有那個九零後的美女陪伴,也許時間能過得快一點,或者玩玩手機也是不錯的選擇,可今晚偏偏沒有美女同路,手機電池也早已鞠躬盡瘁。第一次認真地掃視著等待列車的疏疏落落的人們,十五個人裡面有九個低頭專注地玩手機,四個奇裝異服地圍成一圈熱烈討論著什麼,兩個身著紅色格子襯衣的情侶甜言蜜語,高大陽光的男生愛撫地摸著女生的頭,也許這是我見過輕軌裡最唯美的一幕。短暫的時間於我來說是漫長的,我開始散開過小資生活時束起的披肩長髮,一步步環視著四周向列車地另一端走去,經過胳臂帶著黃色標誌巡邏的年輕工作人員時,迎上他困倦深邃的眼神,瞬間又轉移開。這樣的眼神,總讓人覺得沉重,安慰一點來說,工作的性質決定了他們不停地旋轉在扶梯間,可是我卻怕這樣的生活。每天看著人來人往,盼著時間一點點逝去,而我卻淡忘了自己所要追求的,單單從這一點出發,我還是從心底敬仰佩服他們。

 

  隆隆的汽笛,讓我懷念起從這座城市通往古城的火車時,七分鐘的時間就飛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列車急速駛來。疏落的人群有秩序的依次先下後上,很容易就能望見空起的座位,找一處僻靜落座,對面一襲黑色的長裙女郎專注地玩著手機,散落的黃色卷髮完全遮擋了她的臉,她旁邊的非主流男生煲著電話粥,從男生溫文爾雅卻有點害羞的表情可以看出,電話那邊是他親蜜的戀人。挨著男生的大叔,從沾滿泥土的衣服來看,應該是辛苦的勞動者,他已經困頓地瞇起了眼睛,似乎還在做著一個美夢,而我卻有點擔心這班行駛五分鐘的列車停止後,大叔能不能從夢中醒來。這樣擔心時,不經意間目光落在了自己碎花帆布鞋散開的桃紅色鞋帶上。突然就有點感傷,懷念那個教我打蝴蝶結繫鞋帶的人,懷念那個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俯身為我繫鞋帶的人。其實那個人一直都在,不是嗎?我自嘲的這樣跟自己講。

 

   思緒隨著列車穿梭在黑暗的夜間飛逝著,偶爾瞬間閃過的燈光總感覺有一絲暖暖的激動。可我覺得自己快要虛脫,這所謂的短暫的小資生活,就是在他人盛情地邀請下去泡溫泉吃自助餐,而且卻沒有辦法拒絕,別人是快樂的享受,我卻是心情很沉重,也許是大山深處那些貧困的照片,久久徘徊在腦海不願離去的原因吧。車程一半閃過後,我靠著座位,懶懶地閉起眼睛徜徉在自己的世界裡。

 

   五分鐘的地鐵卻是短暫,更是漫長,彷彿經歷一次冗長的夢境後,回歸了真實的生活。我機械地乘著上行的電梯,打卡出站,周遭的人都留露出困頓的神情,我無暇顧及只想儘快的回家好好休息,該是有多累啊!出站口一片繁華的夜景,各種賣小吃的,路邊地攤商品琳琅滿目,流動的人群開始擁擠。望不見的前路,只是熙熙攘攘的人影,腳步似乎有點沉重地邁不開。

       

  我索性放慢腳步,抬頭去欣賞這個難得的月朗星稀的夜空。來這個城市這麼久了,第一次欣喜月亮如此皎潔美好,疏疏落落地幾個眨巴眼睛的星星也點綴的恰到好處,我愛極了這靜謐而美好的夜晚。忽而就想起那個說要數星星的童年來,怎麼數也數不清的年紀。也想起那個已經不再的親人,她是不是變成一顆星星,靜默地在天上看著我在人間的悲喜呢?

 

 小妹妹我坐船頭哥哥你在岸上走,我倆的情我倆的愛,在纖繩蕩悠悠蕩悠悠......”歌聲飄進耳朵,把思緒從幻想中拉回,腳步踏上了天橋,看著橋下的老年人踩著舞步隨著《縴夫的愛》音調,在昏暗的路燈下輕緩地移動身體,我竟也會被這群老年人的激情和生活情調所感染。人活著也就是一種心態,何不快快樂樂一點呢,人生真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如若我老了以後,有這樣的激情,那該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下天橋後的那段路程,同白天並無異常,藥店、銀行、建材裝飾公司排排座,只是沒有了白天的喧鬧,都早已打烊了,唯有一家賣燒烤的夫婦在路邊擺起燒烤架忙碌著,零零星星有人來吃,而我也將要征服一百七十五個臺階後抵家。

 

  從新城通往老城的這條路,被我一點點踩在腳下。而我只是一個過客,一個匆匆過客;一個路人,一個多情的路人!

 

回 歸

 

有好多事情都無定數,就像他三十而立時還是個窮小子,父母為他的婚姻憔悴了心,幾年間黑髮換了白髮。如今他卻早已功成名就,不但收穫了一份屬於自己的感情,也有了可愛的孩子。

 

某天,她回家比平時晚了些,原因是受他前妻邀請去了星巴克喝咖啡聊天,沒想到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他聽後大發雷霆。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她發火,她沒有爭辯,眼淚悄無聲息地流了下來。這晚,他們分房睡,她一夜無眠,對他卻無恨意。他不是這樣的人,他一定有自己的難言之隱,是她錯不該瞞著他,可她恨這個女人帶給他的傷痛,她前去迎戰只想要為他做點什麼而已,只想要保全這個家而已,天亮前她才意識模糊得睡去。

 

這一夜,他也備受煎熬,很多次想敲開她和孩子的房門,最終卻都放棄了。他需要靜一靜,需要跟自己和好,需要跟那段經歷告別。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段婚姻的失敗,那杯咖啡的毒性,那走失的幾年,每時每刻總是縈繞著他,提醒和刺痛著他,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恨前妻,這種恨早已侵骨,遇到她以後,曾也想忘記這段帶著諷刺的愚蠢的過去,曾也想讓時間的洪流掩埋,可誰知越是拼命地忘記就越是清晰的銘心。可她是無辜的,陪他走完陰天走雨天,是他辜負了她,是他對不住她,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感情裡,帶著對前妻的恨,卻和她繼續著平淡裡繁瑣的生活。從來都沒有審視過自己的感情,若不是前妻的再出現,別人眼裡他和她組合的家庭是和睦幸福快樂的,可只有自己知道,她始終沒有走進他心裡,或者說是他拒絕她的走進。

 

陽春三月的明媚灑在床上,她拉開窗簾整理昨夜他淩亂的書本,孩子著裝整潔帥氣的趴在床邊咿呀學語,一雙透明清澈又天真無邪的眼睛,毫無防備直直射穿他的心臟。這一刻,他心動了,幸福和感動在心間難以名狀。

 

早餐的飯桌上,他主動抱著孩子餵飯吃,滿眼憐愛的望瞭望她,她則繼續安靜而認真的吃飯並無回應。沉默的用餐結束後,她如平常一樣洗涮碗筷,他卻從後背緊緊擁抱了她,這擁抱使他感覺到溫暖和真實,使他和她的心相印在一起。她擦乾手,從容的轉過身,回應著他的擁抱,在他的肩頭落下了一滴淚。她知道,一切都過去了,迎接他們的將是一片豔陽天。

                                                       2019.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