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梁半日

 

 

    去天台,不能不去石梁。

    我們去的那日,天公不作美,車子在山路上盤旋,越往裡走,霧氣越來越重,兩邊的山巒已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一位同事說:“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賈島的《尋隱者不遇》寫的就是這般境界吧!”我沒有這樣的興致,一直擔心濃霧緊鎖,到時不能一睹石梁風采,就枉此一行了。

    車子在一空曠的平地停下,下得車來,眼前竟豁然開朗,精神也為之一振。導遊介紹說:“景區入口到了。”她遙指遠處一大峽谷:“喏,那就是聞名於世的唐詩之路。”之前我曾聽說過唐詩之路,但卻不知所以然,時至今日才知詩路自古城紹興出發,由鏡湖向南經曹娥江,沿江而行,入浙江名溪到剡溪,溯江而上,經新昌沃江、天姥,最後的終點就是我們要去的天台山石梁飛瀑,長約190公裡,所及面積達2萬多平方公裡。據史料記載,游歷過這條風景線的唐代著名詩人,不乏其人,李白、杜甫、賀知章、孟浩然、王維、賈島、杜牧……,一個個大名都是如雷貫耳。我很是敬佩這些古人,如果就當時的交通條件而論,這樣長途跋涉其艱辛可想而知,但他們醉心的是一路千岩競秀、萬壑爭流、村野牧歌、清流舟筏的美景,所以才會載酒揚帆,乘興而來。自然屐履到處,便有佳作流傳,我印像最深的就是詩仙李白的《夢游天姥山吟留別》,“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渡鏡湖月”何等神采飛揚,“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岳掩赤城”又何等氣勢磅礡。令人不解的是現今知道唐詩之路的人似乎寥寥,倒是一說起絲綢之路,連小學生也能說個大概,有人戲言這是物質勝過精神,雖不一定精當,倒也有幾分道理。好在近年來,這條“唐詩之路”已引起海內外學者專家的關注,紛紛前往考察,一些景點也正加緊開發、修繕、建設,相信要不了多久,“唐詩之路”定會大放異彩。

    沿入口處向下即進入了金溪翠谷之中,一汪清流澄明見底,順溪上行,古木幽深,怪石嶙峋,奇峰突兀,步移景異。余君嘆息說:“可惜這次來的不是時候,若是盛夏,倒是消暑納涼的好所在!”也是,一襲厚重的冬衣在身,只能望水興嘆,徒有羨魚情了。兩人邊走邊聊,不由加快了腳步,漸漸地將團隊拋在了身後,竟渾然不覺。等到同事打來電話。問及我倆的去處,才知我們已掉隊,而且錯過了銅壺滴漏這一景點。銅壺滴漏是天生的腹部膨大、口門狹小的大石,高約四五丈,青黑色的玄武岩渾然一體,恰似一把大銅壺,呼嘯下落的水流,跌入甕內,如雷鳴一般,然後在形似壺嘴的岩隙中盤旋而出,注入深潭。未親眼一見銅壺滴漏的奇特,我不免有些遺憾,只能自嘲自己太鐘情於石梁飛瀑了,以致於對其他風景都熟視無睹,走馬觀花似的,白白辜負了這一路絕美的山水。

    也不知走了多久,赫然見一石梁飛瀑的指示牌,遠遠望去,一道瀑布飛流直下,不由緊走了幾步,來到飛瀑跟前。平心而論,石梁飛瀑並不比其它地方的瀑布壯觀,況且又是冬季,水勢也比最盛時稍遜幾分,但它自有獨特之處:一條二丈左右的巨大石梁,橫跨兩崖之間,梁面微拱,狀如匍伏的巨蟒。金溪和大興坑兩條溪水,左右而來,彙合於此。溪澗岩石坎坷不平,水流隨之層層折跌而下,如此反復4次,溪流終流至石梁附近,聚集成一個巨大的雪浪團,向石梁衝激過來。一部分被打回,而大多數則從梁底穿過,墜入幾十丈深的幽谷之中,其聲震耳欲聾。在等待團隊的間隙,我和余君在飛瀑邊上的茶室小坐,不時感覺有颼颼的冷氣襲來,頓生寒意,再看竹椅,也透著幾分濡濕。余君說,當年風靡一時的大陸首部武打片《少林寺》就曾在此選景,其中覺遠和尚等平展雙臂提水練功的鏡頭就出自石梁飛瀑下的小水壩,只是實地看來,這水壩的場面多少顯得有些局促,遠不如特技處理後來得寬闊。《少林寺》當年在小城放映時,曾萬人空巷,李連傑飾演的覺遠和尚也成為眾多少男少女的偶像,幾十年過去,當年青澀的小和尚如今已成為名揚中外的國際巨星,不禁令人感慨歲月的匆匆。

    一行人會合後,我們便隨著導遊沿石階登上石梁邊的中方廣寺,從一側的梯子下到石梁,當年徐霞客從石梁俯視百丈深淵時,曾記載道:“余從梁上行,下瞰深淵,毛骨俱悚。”出於安全的考慮,石梁四周已鐵鏈圍繞,游人無從進入,但膽小者到此,還是有些戰戰兢兢幾難挪步。石梁瀑布附近留有不少名家題字石刻,如宋代米芾的“第一奇觀”、清末康有為的“石梁飛瀑”等,饒有趣味的是石梁腹部有清台州知府劉璈題的“前度又來”,似是化用了唐劉禹錫“前度劉郎今又來”的名句,同為劉姓子弟,倒也湊巧。只是兩者的心境是否也契合,就不得而知了。

    匆匆石梁半日遊,雖有導遊在旁,天台報社的王道林主任仍始終陪伴著我們。王主任似乎並不善言談,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但他對我們這些不速之客的行程,卻安排得細致入微,那份熱情與他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著實令人感動不已。

 

                                2010.10.27寄自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