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詩直到鴨綠江

 

 

    兩年前,我偶然闖入一名叫《中國微型詩》的網站。在這個網站上,一群來自天南地北的詩歌愛好者正鼓搗著一種“三行之內或百字之內”的詩歌新樣式,我頓時被深深吸引,塵封多年的詩情開始復蘇。

    大約二十年前,與當時許許多多的年輕人一樣,我狂熱地做著詩人夢,並炮制了一些長長短短的詩句,但由於天性愚鈍,最終見諸報刊的實在寥寥無幾,這使我的滿懷豪情一落千丈,自信心也大打折扣。加之其後詩風突變,一些不知所雲無病呻吟的先鋒詩作甚囂一時充斥詩壇,詩歌離普通百姓已越來越遠。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偃旗息鼓停止了詩歌的創作。

    而微型詩的出現無疑給詩壇帶來了一股清新之風,對作者和讀者來說都是樂意接受的好事,誠如一位詩人所言“詩越寫越長是讀者的災難,詩越寫越短是作者的才干”,我不可救藥地迷上了微型詩,幾乎每天都在網上發帖,與其它詩歌網站的門庭冷落不同,微網一直是人滿為患,回帖也異乎尋常的踊躍,無論褒貶,都不囿於一己之見,完全出於一種真誠,我置身於充滿溫情與友善的氛圍之中。

幾個月後的一天,我意外地收到一則站內短信,一位叫徐檄文的詩友,即將出版自己的詩集,欲寄贈給投緣的詩友,而我亦榮幸地在受贈之列,感激之余,我隨即回信告知詳細的通訊地址,內心卻並未把這網上的許諾太當回事。

    時隔一個多月,一封寄自吉林臨江市的信件送到我的手中,拆開一看,赫然一本散發著油墨清香的《徐檄文詩選》,扉頁上是清瘦老練的“小龍斧正”幾個字,字如其人,我也得以一睹他的真容:瘦削卻神采奕奕,鼻梁上一副黑框眼鏡,透出幾分儒雅。從三篇序言中,我也大致對徐檄文先生有了粗淺的了解:他已六十有三,就年齡而言,應是我的父輩,我倆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他本是教師出身,之後又當過一段時間的學校領導,可謂是桃李滿園,卻又陰差陽錯,步入仕途,曾九易公職,先後當過教育局長、市委宣傳部長、副區長等,但老去的是歲月,不老的是詩心,從十七歲寫第一首詩開始,迄今竟寫了足足六、七千首。我們不能苛求他字字珠璣句句經典,在纏身的公務之中,能忙裡偷閑堅持詩歌創作,實屬難能可貴。況且按常理,像他那樣位置的人,根本就無需自己動手,只要按秘書代擬的稿子照本宣科就是,何苦要勞心費力地寫什麼詩歌呢?六、七千,如此蔚為可觀的數字,足以明證他的勤勉,對他來說,這個世界幾乎無處不詩無時不詩,無怪乎他自詡是“60歲的年齡,40歲的精力,20歲的心態”。

    同樣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徐檄文先生在退休前,居然沒有發表過幾首詩,以他當時的影響,莫說區區幾首小詩,就是出版幾本詩集,也根本不在話下,但在功名利祿面前,他卻心如止水,從未想到動用手中的權力給別人施壓,在物欲橫流追名逐利的今天,能自始至終堅守著心靈深處的大愛真情,為人為文皆平和真誠,是許多人所望塵莫及的。

    徐老愛詩,近五十年痴心不改,他有一首詩這樣寫道“如果/我死了/不要紙錢/不要鮮花/也不要黃緞子蒙屍布/把一部展開的唐詩/翻到李白那一頁/蓋在臉上/就已足夠/別忘了/還有/眼鏡。”詩為心聲,詩歌已融入他的生命,成為不可或缺的部分,即便死後也要帶上眼鏡讀詩、寫詩,對於這樣一個純粹的詩人,單純地就詩歌質量或技巧評判其優劣高下,顯然是不適宜的。

    我與徐老素未謀面,然何其有幸,接受這一份沉甸甸的饋贈,讀其詩閱其人,似乎神交已久,平生風義兼師友,徐老給我的感受是雙重的,既是令人尊敬的老師,又是無拘無束的朋友。他生活在美麗的鴨綠江邊,雖然我不曾親睹它的旖旎風光,但早已在耳熟能詳的“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歌詞中領略它的風采,此刻,我早已隨徐老的詩篇飛到萬裡之外,和他面江而坐,一杯清茶,共話詩歌,那是何等的愜意快事啊……

 

                                2010.10.27寄自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