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 石

錯過了水仙

您不能錯過龍舟競渡一如我們的孩子脫胎

萬萬不能錯過芬香的五月

篝火暖暖，一根臍帶跨海牽引您的歸舟

沒見過您已經九十九日

我告訴自己要忍耐

多霧的岸上，我依然織布、補網

多霧的海上，您可是迷航

已經九十九日沒見過您

午夜夢迴，我彷彿聽見撞擊的聲音

折槳的聲音、帆裂的聲音

風燈落水的聲音

嬰哭的聲音是張新網

迎風放送，切切追問

身披簑衣的父親

夜來，摘下竹笠

您舉頭仰天，您就循著雙星歸來吧

雙星是我們孩子的眼睛

懷想沿岸多柳

輕輕拂落，您身上的鹽粒

既然微曦啟航時海圖您帶著

怎樣不懷著海圖破曉歸來

夜來，倚立船桅

您舉頭仰天，您就循著新月歸來吧

新月是我們孩子的稚笑

懷想携手趁墟趕集

賣魚獲、買些年畫

歸來歸來吧！

要忍耐也要問問

若您在蓬萊，請您

請您寫一片雲的家書

歸來歸來吧！

落日環抱一具童屍，等候命名

您尚未謀面我們的孩子啊

我僵立守望，誓約如蒼苔遍蓋我黃昏的肌膚

風的肌膚永遠蒙塵

大海的肌膚您又怎樣？

一個背負孩子的婦人千囑萬囑

您歸來，歸來憂憂細看

我戚戚的易容術

                        1975.2月•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