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大江東去，浪淘盡……

風雷涉江，先讓怒濤浩瀚閃電

一瀉深淬的殛光

旋動無量的海水，溯洄的萬灑

將橫瀾汩淈倒竪，直轉為竄天的摩盪

淼淼的懸流嗚呼著陰昧

急飆劫烏雲，黮黤壓低迷

洶洶湧入十億的驚夢

龍捲風嘯起，地轉天旋

最後的黑潮隱天蔽日

江湍紆深，兆頃顛覆的一淹

遽然，滔滔沉溺著古老大地的家鄉

斜隥和巨阸，暴洪游渰沉溺著

浩蕩抽水至蒼穹的渦澌

形成漭漭無際的渾水天羅

洶洶湧入十億的驚夢

龍捲風嘯起，地轉天旋

伏流啕號，暗湧啜泣

天塹，一個巨巫在落淚

興波的劫幻，幽溟為臂

沆瀣一握，河套的經絡亂了

祗因聽不到太陰遠遙的耳語

排山倒海的早潮翻騰晚潮

洶洶湧入十億的驚夢

龍捲風嘯起，地轉天旋

下沉的峻嶽，霹靂猛削

戾天的閃電中分解載浮載沉的礁巖

各自不懈地帶領著磐石

化為流星雨，令信仰的山脈顫殞

疑是九天銀河暴落，逐沮洳

驅瀺灂，人間的水驛絡繹綿綿是洪峰

洶洶湧入十億的驚夢

龍捲風嘯起，地轉天旋

疾凍直掀遠颺的㶖㴸

鼓盪濤雨，瀟湘逆葬長鯨

風雷來自大江瀇瀁水深

清與濁，瀄汩衝擊

遣離先知的水禽，行蹤不尋常

哀鳴撇水掙脫，傾側比翼與飛霾

洶洶湧入十億的驚夢

龍捲風嘯起，地轉天旋

茫茫九洲，沿江的脈搏

迴響著東去的漁光曲

灘頭渡頭，世襲的海凉

滙集了放洋的怨聲，迢迢四海為家

解纜艫帆，水宿羈險

澐澐狂流過處，記取覆舟和棹歌

洶洶湧入十億的驚夢

龍捲風嘯起，地轉天旋

血涙和皺紋，就是河流

每隔一個朝代，另起一個傷心的名字

飲馬抑或一些治水的事蹟

大禹已經老死，濬波超越了李冰父子測流的銘刻

人畜的災禍雷同，鯀，真正告終

艱深之境：沿的沂的都是湯湯洪水

洶洶湧入十億的驚夢

龍捲風嘯起，地轉天旋

冰河到忘川，鴻濛追趕著

水之涯，澒洞中不辨后土濫殤

已非銅壼滴漏的記載和蜻蜓點水的記憶

鄉脈連連有澤國的奔雷

投醪祭水，可迎來皓潔的祓禊洗禮？

於大水冲倒龍王廟之後……之後

歷史的巨流、人生的高潮

瞬間消逝，一如大地

                一玖八一年七月十九日。初稿

                二◯一八年六月十四日。寄自香港               

後記：

    在我經營此詩時，正值暴洪高漲，剛也收到拿語來信。

    信云：「……屢行神州，自撰遊記涵蓋地理與典故，行文清晰以續日後記憶。偶發絕句，即興逢迎原地當時；坦承自娛或致脫籍格律仄平，故陳明。……附拙《長江泣》：

       北天造雨長江泣，洗村一夕星穿穹

       荒夜殞石墜三峽，山廓崩改驚霹靂

       洪峰並馳捲水龍，蜀國飛渡猿噩耗

       白帝懸旗禁遠航，歸處還魂曲蒼茫

       涯湍壟浮易地理，抽脈斷流擺洶湧

       劫道重重繞千里，尋求方向轉潮聲

       補艚修灘掣魚鯨，築港濟舟牽飲馬

       漁農心願迓牧靈，天川融合小橋風」

    佛曲陰陽，唐詩起韻，流傳宋詞，成就元曲。歷來破格者大有大有篇例在，在德不在鼎。我鑒賞君子之不拘一格，別有關懷。拿語詩來恰時，給我《法》毅勉。惟兩詩末結構分別：吾友通觀，我則虛耗。有洸有潰，既詒我肄。

小註：

       「大江東去」取其「水」及「去」，合《法》寓題。

       八十年代初以還，長江淹村頻。葛洲大壩竣工，患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