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雪

 

   雪來了,疏一陣、密一陣,北方初冬有雪的時候顯得很暖,雪落到地上就是一幅水墨畫,有高山、有河流、有森林,還有一片大草原。

 

隔著窗,能聽到簌簌的聲響,看不出它來自何方,那聲音開始之時像極了春蠶爬噬桑葉的陣響,點點、絲絲把大地抹了一遍又一遍,漸漸讓大地穿上白衣。那些沒來得及向秋天展開容顏的花苞,像披著白婚紗的新娘,因喜略帶著點點羞色。雪越來越大,這時便是那六角精靈了。漢朝韓嬰所著的《韓詩外傳》記載:「草木之花多五出,獨有雪花多六出。」是的,它的形狀像花。是千形百狀的花中精品。

 

不著帽不帶傘,出去,讓雪花落在髮絲上,鑽進衣領中,落在睫毛上,然後用力眨眼,你會發現眼睛比任何時候都清晰,現在讓我獨自品嘗這雪情雪景吧。

 

繞到假山後,沒有人走過,清晰可見的是竹葉形的爪痕,尋不到盡處。立於小徑,閉上眼吧,聽雪敲響萬物,落在地上像孩子剛學會彈奏的古箏,用食指在挑,然後又是連托,由近及遠;雪落在鋼筋盤制的鶴塑身上,又仿佛如葫蘆絲起時的聲音,絲——絲——絲、吸——吸——吸,大抵是白鶴於雪中起舞的前兆。睜開眼, 雙腳已陷於雪中,真的不忍心把雪踩在下面,只想讓雪把一切都掩藏起來,不用拾足,只留下這白茫茫和自然的聲音。萬樹松羅萬朵雲,又如何不讓我浮想翩翩呢。

 

  立於小徑,把一種淡淡的情感,說給雪聽,或埋或裱於晶瑩中。淡淡如浮雲的思念與牽掛,如舒婷於雨中一樣噴湧出來,就讓雪把我沉封已久情感的門環叩響。岑參有「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樂觀與激情,我才思量「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元稹有「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我卻吟罷「簾外雪初飄,翠幌香凝火未消。獨坐夜寒人欲倦,迢迢,夢斷更殘倍寂寥。(沈佩)」;焦郁早有賦「長天遠樹山山白,不辨梅花與柳花。」我低首尋「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雪是晶瑩的,腳踏著雪,雪繞著身,心聽著雪,雪滲入心。我的思念與牽掛如雪一樣綿長和剔透著,我想埋起又想訴說於這一場北方的雪。

 

雪漸漸小了,我不知道,染白整個目野的精靈是否能埋葬,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心上的勞累和世人的雜念,但我卻深深的感受到,我立於小徑之時,我想用它把我的思念與牽掛掩了又掩,讓我來得及逃回這紛雜的現實,輕輕鬆鬆的等另一場雪來。

 

    又說雪落無聲,立於小徑,尋的是一份難得的寧靜與淡泊,讓我與這水墨相間的畫一次次的相擁吧。

 

                                           2009.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