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管制

 

旅遊團從八達嶺回到北京,大家都很累,巴望著快點回到酒店去休息,卻在途中被困在進退不得的大巴上,足足有一個多鐘頭之久。問導遊,說是前面交通管制,大概又有甚麼外賓或高幹經過。他說這是經常發生的事。他平靜的敘述語調著實讓我吃驚。更讓我吃驚的是,前後停滯不動的成百上千部車輛,居然比一群綿羊還要來得溫順安靜,連一個咩咩聲都聽不到。這同我記憶中喇叭亂鳴的景象距離太大了。旅遊團裡面本來有善唱愛唱的團友,這時不是緊閉雙眼在休息,就是睜大眼睛呆看著馬路上淤塞的風景。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寫的一首叫<>的短詩來:

 

兩小鎮間的

那段小腸

在一陣排洩之後

無限

舒暢起來

 

多麼希望這時候來一陣痛痛快快的排洩啊!

 

貴為京城,經常有外賓來往是正常的;管制交通讓貴賓們能順利通過去赴國宴或趕飛機也是可以理解的。讓我不解的是,公安人員應該老早就知道什麼時候需要交通管制,為什麼不事先發佈消息,讓車輛改道,不致大家措手不及,把整條街道都堵死成了停車場?而且一堵就是一個多鐘頭!而在任務完成後,我只看到那幾部車頂亮閃著紅燈攔在街口的警車,拍拍屁股一溜煙走個精光,讓積聚了好幾里長的車輛在沒有頭腦的紅綠燈死板的控制下匍伏前進自生自滅。他們難道沒有責任或不知道該留下來指揮疏導,讓兩邊的交通儘快恢復正常嗎?後來同一位當地新聞界的朋友談起此事,他笑說大家對這種情形早已麻木了,更多的時候是把它當成笑談。我發現他的笑裡含有太多的苦澀與無奈。

 

兩天後,我們在天津的火車站又經歷了另一次交通管制,雖然形式不同,而且時間只有短短的三、四分鐘。

 

我們正排著長隊要進入車站,突然前面的隊伍停頓了下來。正奇怪發生了什麼事,我從眼角看到左邊遠處有幾個像是官員或幹部模樣的人,正大搖大擺走了過來。顯然是有高度警覺性的車站服務員,早早地摒除障礙為這些官員們開道。這時在我前面一個年輕人突然冒出一句“貪官!”把我嚇了一跳。我想這些官員當然不可能都是貪官,但國內這種“官主”(相對於“民主”)文化,等於在製造分裂隔閡,也很難為外界的人所了解接受。在芝加哥機場,我親眼看到一位在美國國會裡舉足輕重的眾議員,同普通人一樣排長隊接受檢查過關,也沒看到有哪個馬屁精會想到要給他一點額外的優待或方便,更不要說交通管制了!為什麼在國內連一個芝麻小官都要處處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呢?我不由得又想起多年前寫的另一首叫<小草>的詩來:

 

被烤得死去活來的小草

再怎麼平反

都是一樣枯焦

 

卑微的心

只希望

阿諛的向日葵們

別再捧出

一個又毒又辣的

大太陽

 

至少,我希望,別捧出一大群刺眼的小太陽來。

 

20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