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記事簿
適逢中國農曆七月的中元節,我傳承母親過去的作法,除了在寺廟超渡祖先,也會在家裡供齋祭拜,以表達對先人的感念。母親去世已有七年餘,我對她的懷念依然是深刻無比。擺放在我的書桌上,有一本她遺留下的記事簿,讓我時常在翻閱時,感受到她活著時候的堅毅精神,也察覺她長年受到疾病纏身的無奈。
這本記事簿記載了許多重要的人、地、事、物。包括她的四個子女和三個孫子的生日,親朋好友的電話,她服食中藥的偏方,還有我們出國和結婚的日期。最難能可貴的是她每到不同的地方,她會寫出很多的打油詩,由字裡行間表達出她晚年的心境。
1977年她拜訪芝加哥,歡喜地在大哥大嫂處居住,迎接了她的第一個男孫的到來。她看到芝城住處的湖面風景幽美,特以八句誌之:
薝前屋後草如茵
左右成林樹陌阡
朝露晚霞皆詩意
喜鵲傳來好訊知
乳燕常飛朝我舞
後湖景色巧天妍
野鴨雁群時戲水
寬懷蕩滌樂陶然
隔年她的老友容伯母由威城來與她小住兩晚,母親以詩相贈:
喜相見,別離愁
白髮皤皤暮年友
今日聚,明日走
相隔天涯人長久
她回訪容伯母時,因為經常失眠和頭昏的老毛病,使她無法跟隨容伯母的家人出外遊玩,寫下有感詩一首:
體弱不堪歡酬酢
暫借她家作寓公
輾轉反側難成夢
祇為煩惱湧心頭
在芝城的除夕夜,夢回台北,以四句誌之:
昨晚聞炮聲
原是除夕夜
醒來在此地
夢兮歸故鄉
她對美國的卡特總統與匪建交,國難有感:
世事多變幻
國難遊子愁
家國繫心上
何日太平春
她年老的時候,回到台北和幼兒居住,和住在美國的三名子女分隔東西,其中有詩一首,詠老年人心境:
人到中年萬事憂
我說年老更堪愁
兒女親情殊可愛
仍感寂寞暮時秋
她是虔誠的佛教徒,記事簿上也有她對人生的悟境和詠蓮的詩句:
世上本無我
浮生幻影多
來去何足道
唯嘆般若疏
聖潔群芳第一蓮
出泥不染色天然
香遠意清非凡品
能載升天諸聖賢
母親的記事簿雖然很小本,但卻記錄了許多她生前的思慮,也加深了我對她的瞭解和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