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牧鋪 

 

一根煙,在雕花的窗前點燃沉思。

門外的拴馬樁,沒能拴住一匹馳騁的駿馬。

 

晨霧太輕,風送炊煙,托起一痕犬吠。

接住從坡上瀉下的晨光,洇過時間的潮水。

 

門楣上褪色的往事,羊圈邊堆放的記憶,爬上馬鞍。

翻閱幾枚不曾乾透的文字,舉起馬鞭,乘一縷墨香,返回那年。

 

遠遠地,幾聲清脆的鳥鳴把門推開,茂盛的春色餵養著半生的記憶。

盛夏,稍縱即逝。夕陽躺在搖椅上,晚風習習,流水淙淙,慈祥了風景。

 

回眸,一往情深。微風拂動著白髪,獨自蒼茫。

提筆,蘸滿夕暉,頓掉大漠孤煙中的幾份惆悵,把一生都放不下的牽掛,寄存在深深地凝望裡。你可曾看見……

                             2017.7.18

 

在記憶裡行走

 

廟,已不在,只剩下名字和兩三塊石雕的殘片。

在廟屯,一座舊村完整的保存下來。

讓我有幸目睹一個村子的前世今生。

 

板打的土牆,泥搭的家鄉。

推開一扇柳條編的籬笆門,走進一段久遠的歷史。

今天的陽光,沿著小窗,照進低矮的窩棚,點亮那個煙燻火燎的歲月。

單薄的日子,落滿塵土,已模糊了年代。

想像一個故事,是怎樣望著漏雨的屋頂數著星月……

 

轆轤,在園子中央,嶙峋。

井繩,一圈又一圈地繞著那個時代,吊上來的水斗子,裝滿了捉襟見肘的生活。

井台邊,小腳女人們演義的家長里短,至今已無從考證。

回頭,草叢深處傳來的幾聲蟬鳴,已聽不出朝代。

 

一個圓環,支在一塊木板上,被兩根舊檁子舉起,籃球架?

球筐下的童年蔚藍,校園的天空沒有一絲悲傷,任雲朵悠然的渡過。

班級的門,被風推開,泥做的桌櫈,泥糊的頂棚,泥抹的黑板上一行模糊的字。

老師的辦公桌後,一把老態龍鍾的椅子陷入沉思————

我作了三十年的老師,扶著椅子,不敢坐下,生怕它再也不能承擔一個人的重量。

 

舊宅的窗,打著補丁,窗戶紙只剩下糊過的痕跡,再也擋不住任何秘密。

從縫隙裡看見一盞油燈,照著那摞漆黑的長夜。

櫃裡的慚愧,櫃上的拮據。在那個年代,這是十足的奢侈。

推開板門,吱嘎嘎的響聲,穿越這片憨厚的土地。

 

在記憶中行走,感謝留住歷史的人們。

幫助每位來到廟屯的人,靠這老街舊巷,一磚一瓦來修復記憶,找回初衷。

我與往事對視良久,從靜默中抬起頭來,望著廟屯新貌,終於欣慰地聽到先民們嘆息的回音。

廟屯的路,更加寬廣,不忘歷史的明天更加輝煌!

                             2017.7.20

 

一張舊報紙

 

公園裡。空空的長椅上,風景期待點睛的一筆。靜,漫長,只有風聲,即將被時間遺忘。

一張報紙上的舊新聞,被風重新提起,又扔向暮色的更深處。

落在假山後的那片綠地上,被一只手優雅地拾起,鋪在碧綠的草坪上,墊起的體面,被眾人的餘光排斥在視線之外。

無言,放慢速度,被一束光參透,坐下去的是一地空虛。

 

一個報導,透過紙端,向外張望。配圖黑白,鮮明的主題,被一個肥碩的臀部窒息。

伸出的雙手,穿透文字,指向晚霞浸染的天空。

夕陽,漸漸沉入河底。晚風習習,心事和月一起爬上南岸。

一個人枕著過期的憂鬱喝醉,說著自己都不懂的詩話,抱怨著單薄的紙張,沒有足夠的溫度。

提著昨天的文字,放進今天的河裡,去挽救飄雪的冷漠。

 

展開,夾縫中尋找一道專為自己預設的門。

菜齊了,酒剛好斟滿。找一個恰當的借口,摘下面具,拿起忍耐已久的筷子。

目光無辜,出賣了全部沉默。

簡單的心事,被一張不識字的臉讀成蒼茫。

要點,在頭版上醒目。

兌水的情節,被一根火柴點燃,沒留下一絲痕跡……

                             2017.7.25

 

你的目光

 

影子,單薄。風中的消息,側身擠進來。

腳印,雜亂無章。

多年的荒草,封住了最初的路口。

半山沉默,不動聲色的時間,只改變了歲月的模樣。

 

扶著臨窗的月回憶是一種思念,等待是另外一種。

流水遠去,只剩下一地凄涼。

筆尖上的那抹綠,兌上一絲詩韻,幾縷荷香,注入在心裡描摹了千萬遍的風景。

回到從前……

 

月色,溢出荷塘。幾聲蛙鳴,把門輕輕推開,讓月色湧進來。

水墨沉寂,瘦成雲水間的一痕孤島,守候。

折斷的目光,疼,無言,拒絕流淚。

 

靜。一條河,攜時光流過。

坐在故事之外,品自己的酒。

一把折扇,搖晃著最後的煙波。

生宣上,一闕城池,往後退幾步落筆。

一筆一劃,等誰參透……

 

你的目光,掃淨宣紙上的塵,注視我邁出的每一步。

斟一杯酒,敬你。淚光在杯裡打轉。

貼心的話,嵌進目光深處。

這縷酒香,給午夜徘徊足夠的理由。

掩面,遮住黃昏無限……

 

風拂荷塘,水漫過夢境。

幾枚詞,被歲月磨得發亮,被漣漪推上岸。

等你輕輕地拾起……

                             2017.7.28

 

我用詩句餵養一條河

  

背影在河邊,被晚霞染色,佇立成一尊歲月的雕像。

不說滄桑,拐杖拄著駝背的日子,執著的目光丈量著歲月的蒼茫。

經過了,一切未必釋然。一匹烈馬不停地馳騁,一生都在尋找夢中的牧場。

我只能打開那卷被翻殘的經書,拿起一支瘦筆,望著你在的故鄉,用一行行詩句餵養一條河。

 

時光,一頁頁翻過,沿著兒時的小路,讀著長高的記憶,把一個童話時代,潦草地寫在照片上。

仰望,虛構一個可以穿越的渡口,返回。

一個少年,光著腳丫,把陽光的明媚踩進河裡。岸上,羊啃著樹影上的鳥鳴。旁邊,書包的最深處,藏著隻字未寫的作業,掛在低頭不語的樹杈上。

兩三朵白雲,在空中沒心沒肺地遊蕩。炊煙裡地道的鄉音,獨自成詩。

 

風,淨。躺在草地上,抬高的天空,瞭遠。閉上眼睛,聞到春天的味道。

一本翻開的書,扣在臉上,文字掉進夢裡,說著河對岸的月亮。書香就著輕微的鼾聲,裝滿了打底的童年。

已是黃昏。我捧著一摞詩集,回到故鄉,再肥沃的土地,也長不出昨天。

詩,落下;河,東流……

                             2017.8.4

書一幅字

 

揉皺的宣紙,疼,填充了牆角的留白。

案几裝飾著門面,滿屋的墨香,抬升墨汁的厚度。

範兒。潑,幾分仙道,異像;揮,一撮而就,不再拖泥帶水。

意,朦朧。遊走在派系之間,扶著注釋深沉。

 

窗外的樹上,風不屑一顧,只把枝葉上的塵吹去。

倒是街上的風景,正在用借來的嫵媚糟蹋著原本的美麗,自顧陶醉。

今秋的第一片樹葉已經落下,一同落下的還有一些自以為是的名字。

釘上一枚紐扣吧?遮住被污染的淡雅,在歲月中慢慢自癒。

 

上好的詞,走出深山。揮毫於一簾山水之間。

陋室裡,殘桌上,一縷夕陽煮酒。

擦亮雙眼,舉目張望,等你同醉……

                             2017.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