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書簡的迴響  2021.4.6

 

 

(附上我姪孫女的照片，欣美在向天晴姐姐打招呼呢!

妳們都是很可愛的小女孩啊!)

 

 

親愛的天晴小妹妹:

   

    看完妳的書簡，我似乎感染了妳的童真，我的童年時光好像一下子又回到眼前了。童年的我也是和妳一樣，在家庭和學校的愛護照顧中，平日上學讀書，假日和家人去旅行游泳，或是和小朋友們聚會玩耍，日子過得很快樂。只有一點和妳截然不同的，就是那時候我和我的Good Friends呼吸的空氣是帶有硝煙氣味的。

 

    妳提到那場大雨，把庭院的草坪弄壞了，讓妳不能在草坪上玩耍，妳很生氣，我也很有同感。當美好的東西被無端無理地破壞了，真的很令人生氣啊！我小時候經歷的戰爭就好像那場大雨一樣，把人們的生活都弄得亂七八糟，令我非常生氣。

 

    那時候，我大哥的名字換成四哥的名字，四哥的名字換成二弟的名字，而二哥又用了大弟的名字，我問爸爸為什麼會這樣呢？爸爸說那是因為戰爭，我問為什麼會有戰爭呢？爸爸說那是因為意識形態和制度不同而引起。我當時不懂什麼是意識形態，爸爸說長大後便會明白了。

 

    不知道妳說的那場糟糕的大雨下了多久，而我小時候經歷的那場可怕的戰爭卻持續了三十多年。而且有很多不能復原的後遺症，其中最令人傷心的就是被「橙色毒劑」摧殘的小嬰兒，還有很多在醫院躺著的和在街上拄著拐杖賣唱行乞的傷兵叔叔們，很多失去父親的孩子，失去丈夫的年輕婦女……至於道路、橋樑、稻田、校舍、房屋等的破壞更是數不勝數。這些都是戰爭帶來的令人悲傷和氣憤的景象。

 

    還記得和平降臨的第二年，我因為要動手術，半年內在醫院留醫兩次，每次逗留十多天。那家醫院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叫「大水鑊」醫院。還記得當時適逢國慶日，在醫院裡的室內舞臺上聽溫柔的護士姐姐們唱歌，有一首歌詞很美：「我愛和平，像青春小鳥般，啁啾地歌唱著黎明，我愛故鄉……Tôi yêu hòa bình, như đôi chim xinh, ríu rít ca bình minh, Tôi yêu quê nhà …… 」，她們的歌聲真嘹亮。當時因為「包給制度」，市民在醫院留醫是免費的，包括醫藥和早午晚三餐。有一些項目需要繳費，也只是象徵性的。有一天聽到醫生說他們很憂心藥物越來越短缺，因為我們被「禁運」，貨物進不來。我當時非常生氣，為什麼為了制度不同而可以這樣雪上加霜呢？一個受過戰爭摧殘的國家不是應該得到協助重建嗎？為何反而要受到制裁呢？「人道」的定義是什麼？戰爭的陰霾似乎沒有立即隨硝煙消散。

 

無論如何，大雨總會過去，晴天一定到來，小草會繼續生長，而且欣欣向榮，就像妳家的庭園那樣，在我的家鄉，現在也是陽光燦爛的。我的姪孫女比妳小一歲，今年還在幼稚園，明年才上一年級。她的名字是我取的。因為她爺爺說讓她的爸爸給她取，她的爸爸說姑姑時常寫詩，一定會想出好名字，就請姑姑取吧。所以我這做姑婆的就替這個姪孫女取名「欣美」，希望她永遠歡欣美麗，的確，她現在像妳一樣幸福快樂，美美的生活著。在自己幸福的時候，我們也要關心那些沒有我們這麼幸運的人，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把「欣美」這兩個字作為一個祝福，送給敍利亞，伊朗等正在被戰爭蹂躝的地區裡的小孩，祝福他們都有歡欣的童年，美麗的人生。但戰爭一直持續，我的祝福很難成為現實了，所以一想起來，我心裡又難過又生氣……然而我相信，一定有雨過天晴的時候。小時候師長教誨：「樹大招風，風頭可免則免。」後來我知道，風可免則免，就算有時候很難避免，而樹一定要長大，並且要堅強地長大，不要為了害怕狂風而放棄成長，因為每一棵樹都有生存的權利，那是大自然的規律。如果說什麼天命所歸，說上帝選派一棵大樹去壓制其他樹木的生長，讓這棵樹可以獨大來掌控整個園林，我不相信會有這麼不公義的上帝。

 

妳爺爺說得對，我們都是地球人，不應該有種族之分，人只有好人壞人之分。而我更認為，好人壞人之分是覺與迷之分，迷惑的人才去做壞事，一旦覺醒了便會做好事成為好人了。所以我雖然對壞人生氣，不同意他們的行為，但我不恨他們。我深信因果不空，人種的是什麼，收的也是什麼，壞人始終會自食其果。這世界應該充滿愛、善良、平等和互相尊重，就像妳的小朋友們帶來的多姿多彩的國旗那樣，迎風招展，息息相關，和諧地共同體驗生活的美好……雖然我的童年被戰爭沖淡了色彩，欣慰的是我的姪孫女和她的小朋友們能像妳一樣有多姿多彩的生活，因為現在人們都懂得珍惜和努力守護這幾代人用血淚換來的和平。

 

不覺間竟然寫了一大篇，其實對天晴妳這六歲的小女孩來說，惠梅姨這長篇嘮叨只會讓妳聽了呆獃 (妳呆獃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就像當妳聽到妳爺爺說要在被雨水淹浸成池塘的草坪裡養金魚一樣，只是我沒有他那麼豁達和睿智。與其說是回覆妳的書簡，不如說是我夢回童年再一次把陽光的碎片撿拾，因為妳的書簡確實深深地勾起我童年的印象。最後我認為應該不要讓妳看到這些沉重的文字，童年應該接近的是燦爛的陽光，而不是戰爭的陰霾，就當這隨筆只是惠梅姨心路歷程的一個小片段或者是空谷裡一聲沉寂的迴響吧。

 

惠梅姨祝福

      可愛的天晴

            太陽在笑  天天天晴

                      永 遠 歡 欣 美 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