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與老媽
每天清早，麻雀們從四面八方飛來，凖時的出現在窗前的小小空地，嘰嘰喳喳地唱一首「早晨之歌」。你以爲卡通片「灰姑娘」中的鏡頭？非也！這是我們家老媽房間窗外的一景
。這些麻雀只差不會飛入房間，幫她鋪床摺被。牠們只是吃了老媽撒下的玉米粹粒就飛走了
。
那年因媽跌傷了腿不能走動，我囘家去陪她，跟她睡了幾天。第二天一早，美夢正甜，聽見身邊的她在叫：“女兒，女兒，幫媽媽去給窗外的麻雀餵食！”噢，麻雀？餵食？迷迷糊糊爬起來，走到窗邊小桌上媽備好的一小包玉米粹粒中抓了一把，扳開窗子的一片玻璃，把手伸出去，丟下了玉米粹。好玩的躲在窗后，靜靜地觀察那些嚇了一跳飛去又飛囘來的麻雀們。
這一群麻雀，有大有小，小的呢，色澤還不如大麻雀。牠們也像是知道窗裏有雙眼睛在偷看，警惕的不敢過來。想與我比耐性嗎？哈！來吧！瞧，較小的一只忍不住了，怯怯地跳來啄了一粒玉米，沒事！再東張張，西望望，又跳近幾步，再啄幾粒，不怕了，同伴們見牠安然無事，都一齊跳跳跳過來享用牠們的早餐。吃飽后，用尖尖小嘴梳梳羽毛，嘰嘰喳喳一囘，一只只先後地飛走了。
而我，又一頭栽囘床上，抱著枕頭，口中大叫這麽無聊，擾我美夢，心中卻好高興，分享了媽媽的一樂！
從那天起，每天清晨，我在夢中一聽到嘰喳聲，就翻身下牀。常常窗外才來了幾只的麻雀，漸漸地越來越多，我撒了幾把的玉米粹，靜靜地欣賞了好一會，才悄悄的爬上床，閉眼假睡。當身邊的媽媽一醒來叫：“女兒，女兒，去餵我的麻雀！”，“哎呀，我要睡覺啊，不去不去，不做這麽無聊的事！”我一邊故意打起鼾，忍著笑，眯著眼偷看她，待她急了，我才大笑告知她已餵過了。她半信半疑。嘿，平日她是讓麻雀們的大合唱叫醒的，而我一聽到一兩只的獨唱就醒了。接下來得日子，有時媽媽早醒，就會看到她那女兒，躲在窗邊，動也不動的在看那些麻雀，不知想學鳥語或是麻雀的飛行技術。
其實她女兒對麻雀們有了特別的情感。從此一見都是一個樣兒麻雀，就會多看幾眼，硬想看是不是在窗前給她那年邁體弱，老年失子，傷心寂寞的媽媽一樂的麻雀們。
媽媽較好后，我囘自己家去了。有天，身體不舒服。午後，躺在床上看小説，忽然來了一群人，都很面善，卻想不起在哪兒見過。而人家這麽熟絡的跟我打招呼，實在開不了口問他們是誰。只好一邊唯唯諾諾，一邊兒加勁的在腦子搜索。但見他們之間一位老者問：“媽媽是否快要搬家？”，我點點頭，心中納悶，何以這些人還挺熟悉我們家近況．他接著說：“妳媽媽心情不好啊？”可不是，媽媽近來變成了苦瓜婆婆。我們都為此而煩，卻不能令她開心。她腿傷已好，但老說頭昏腦脹眼花，有氣無力。去看醫生，她可比醫生更醫生，又善解醫語，醫生說不用吃藥，她譯為無藥可救。她又挺關心國家大事，為這為那擔憂不已。
“人老了，是很念舊的，這房子有她不少的囘憶。”是啊，這房子有她不少的囘憶，有歡樂，更有刻骨的痛。老人接下去說：“妳媽媽失去了唯一的愛兒，可她還有個好媳婦。女婿們都疼她。在這勢利現實的社會中，難得的她這老教師還深受學生們愛戴，兒孫們都以她為榮，沾了她的光。還有哦，告訴妳媽媽，在宇宙中，八十歲的老人和三歲小兒並無大分別，都要活得有希望，有朝氣！”
“嘿嘿，這些道理只怕我老媽比你還懂呢！她說過，勸人容易。我想我們換成她，是否會過得比她好！”這老者被我一講，默然無語。一會才再開口說：“她爲人慈悲善良，雖不拜佛但卻力行，很多凡夫俗子以爲她的不計較是笨，其實那些斤斤計較，心胸狹窄的人，又焉知她心中的富足！”一直靜靜旁聽的那幾個人這時異口同聲的說：“對了，妳媽的心事還包括了怕她搬後，我們沒得吃！”
“啥?
”我糊塗了，“告訴她，我們會想念她，去看她的，不過，天地之大，何患無食！就如你爸爸說的，天生天養，餓不到我們的！”“What?你們連我老爸的話也知道？”我再也忍不住問道：“你們到底是誰啊？”“在你媽的窗口外，餵了我們十幾天，還不記得嗎？”啊！我大大的嚇了一跳，指著他們說：“你們……你們是那些麻雀？？？”為首的老者不快的白了我一眼，“大驚小怪，眾生平等，你媽就有這等就有這等智慧，可妳啊，嘖嘖
……”他們一起大笑不已。一陣風過後，瞬間，他們都變成了一群麻雀，伴著那刺耳的笑聲，他們有的用翅膀掃掃我的臉，有的拍拍我的頭，啄啄我的手，然後一起飛走了。這下可把本來對牠們滿是感激的我氣得雙腳跳，兩手一揮，忽然“啪”一聲巨響，嚇了我一大跳，一看，咦，是手上的書跌落地下，我原來還在床上，枕頭都讓我踢下了地！
拍拍心口，剛鬆了口氣，房門開了，一看，原來是我的臘腸狗，牠用嘴撬開門探頭進來，一副不以爲然的神情，臉上分明寫著不好好兒的睡午覺，在搞什麽呢！連牠也來笑我這平陽虎？真受不了，不由對牠大叫：“出去，出去！誰叫你進來的……”
2017.7.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