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蘭有好幾個傳統巴剎,在熊街的巴剎是其中之一,但離開我們家有一段路程。早年常來,那是送了小孩上學,順路彎過來。

 

在這巴剎,我喜歡從頭走到尾,一攤攤好奇的什麼也看看,這巴剎好像什麼都有,但我什麼也買不上:然後再從尾返回頭,一直到快走到路口了,才胡亂買了點心蔬果。我是還不太習慣來這兒,除了跟著小妹和小文,讓她們「押著」,正正經經買菜。

 

記憶中,這巴剎盡頭處有個小男孩,在地上放了幾個玻璃罐與小桶,賣打架魚和小金魚紅魚。我家的魚兒不少是從他那兒買回來的,不過後來就沒再見到他。我也會在那賣魚攤上,買過幾只小烏龜回來養。也喜歡停在吳先生的布攤上,看看他兼賣的書,偶而會買幾本。

 

而香港街巴剎,在那兒買菜,已有半個世紀了。賣東西的幾乎都已認識,不少也換了下一代。這天,賣牛肉的印尼老闆一見到我就提起刀,準備切肉,一邊問我為何這麼久沒上巴剎。原本沒意思買,看他滿懷期待,就向他買了一些。到另一角賣魚賣豬肉賣雞的攤位,跟阿傑的哥哥買蝦。看看旁邊阿傑的魚攤仍空著,前幾年就聽說他得了癌。忍不住向他哥哥打聽,得到的竟是自己不願聽到的答案。也好吧,他再也已不受病苦。

 

見到賣菜的廖學長,今年八十多歲了的他,背已駝人也不再高大。數十年如一日地賣菜,雖然已經有第二、三代幫忙,我想,叫他不來肯定不習慣的。他也是媽媽的學生,我們從小跟着媽媽跟他買菜,一直到如今。

 

以前的主婦,很多都是每天上巴剎。她們會在買菜的空檔跟新交舊友聊天分享喜樂;賣東西的攤主與顧客們關係也都熟絡了。那年鄰居黃家媽媽去世,巴剎裡賣菜賣肉的都到來弔喪。

 

媽媽晚年時,也很喜歡到巴剎,我們好擔心她體力不支,眼力不好,地面又不平坦,常說要買什麼我們代勞好了,但是有機會她還是要去。至到有回跟著她,看到賣菜的馬達族女人婆婆長婆婆短的叫著她,問她為何久沒來了,賣糕賣蛋的老遠就向她熱情地打招呼,這才讓我明白。而近幾年,當小妹的婆婆行動不便,不再上巴剎時,我已可以也感受到她心中深深的失落。

 

上代的傳統主婦,把畢生的精力都獻給家庭,烹飪廚藝的成績,是她們一生的追求,上巴剎更是她們生活的重要一部份。幾十年來,巴剎有著她們每個階段的生活點滴和無數的記憶。當她們不再買菜煮菜,行動也不方便時,上巴剎成了她們遙遠的回憶,生活也空白了一大片。

 

    而我們的孩子這一代,當了主婦,大部份都不再上傳統巴剎。她們在涼爽明亮的超市購物。的確,那是比在擁擠亂哄哄有異味,下雨天泥濘飛濺的巴剎舒服多了。只不過她們也感受不到上巴剎的樂趣,及那溫馨的人情味了。

 

  (後記:人生無常,秀姨去年在國外走了,好好的說去就去,真叫人萬分感觸!)

 

                     2018.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