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恣意長著

 

你說

回鄉是一條千回萬轉的愁腸

中間又打著許多結

糾纏 茌解 荒謬 費猜

那邊偏左 這邊偏右

讓你一步懸在半空

足足掛了二十一年

時空在此織出一種極致的錯亂

昔日的是冷眼覷著今日的非

今日的對撇嘴嘲弄昨天的錯

另一套符碼顛覆滿城的街名

伙同建築物 結結巴巴的

指涉一定程度的意識形態

鄉音仍流傳這裡或那裡

卻已尋不著名叫文字的另一半

郁郁凋成一株

失去泥土的斷根殘梅

被木薯啃了十八年的親友 一個個

游離在你難抑的淚光裡

削成一絲絲曝曬過久

又焦又黑的蘿蔔乾

 

少小離家老大回啊

如何將這兩座陌生的塚墓

等同那年兩只隱忍含淚揮動的手

是誰把母親的明眸細語

換做碑上三行凄啞的字

還有父親的剛毅熱情

怎能只剩六尺石塊的冷

一生心血僅存半輪落日

盼等二十一年的眼睛

唯有清淚可洗

而死生仍兩茫茫啊

仍兩茫茫

 

炙熱的三月末

野草恣意長著 像你

心頭恣意長著的痛

 

義祠向晚

 

 

             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