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線

 

一根線能做什麼

在一塊布裡?

 

一根線打個死結,在那裡

說過的一句話要求被記住

 

一根線走走停停

後面的,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

 

一根線出現在太多的地方,一段

成了另一段的游子

 

在兩段之間

某個需要確定的位置,剪刀

說出訣別詞

 

一根線並不纏上誰,它穿過

它毫無威脅地

繃緊

 

一根線一根線一根線……

它們編織在一起

但並不代表生活的秩序

 

一根線牽著夢

另一根牽著夢的補丁

在狹長的道路上

有螞蟻的鈴鐺,開來來去的班車

 

一根線是直的

我們的目光是直的

 

一根線是直的

它是彎曲的總合

 

一根線安靜

風在吹,女巫在抄寫咒語

 

一根線穿過書脊

以防有人從歷史裡溜走

一根線穿過文字、筆畫

帶著聲音裡的鏽

 

一根線軟弱

我們的手指軟弱

一根線強硬

身體呈現,語言消失

 

一根線即將開始

我們把衣服穿在身上

 

一根線已完成

它同時是床、驛站、婚約上的字跡

 

一根線是黑夜,帶著大地

和沒有方向的河流

在它轉彎的地方

停著我們需要的船

 

一根線斷了

波濤消失了

 

一根線斷了

頭顱也斷了

 

一根線的影子晃來晃去

閱讀者沉睡,燈光

在代替他散步

 

一根線柔軟

發條像個玩笑

 

一根線落滿灰塵

疾病像個借口

 

一根線吊著玉墜上的馬

吊著速度,而它本身

像是可以依靠的

 

一根線繡出事先畫下的圖案

它彷彿有一個虛擬的家

 

一根線像個旅客

地圖的人質

一根線像個賭徒

籌碼的心跳

 

一根線在思考

光線顫動

一根線,黑的是光陰,白的

是逝去的光陰

 

一根線焦慮、苦惱

衣服在起皺

一根線走得太遠了

丟失了祖國

 

一根線是真理

原諒了所有的尖叫

 

一根線沉默

對應我們不透明的身體

 

一根線自己纏在一起,看上去

像一團亂麻

 

它穿過象徵的叢林

摒棄了向導、隱喻

 

 

        2008.9.18寄自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