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記憶

　　五十多年前，三十多歲的老孫天天帶著兒子小孫在一家菜市的一角賣菜。

　　那時候，小孫還只有一歲多，還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孩子。老孫賣菜的時候，就在自己旁邊的地面上鋪個小棉墊，讓小孫坐在上面，自己邊賣菜邊看護著他。小孫坐得無聊了，就會又哭又鬧。這時，老孫就會拿出兩個小小的紙盒子放在小孫的身邊，然後從一個小口袋裡將一些摻在一起的紅豆和綠豆倒進其中一個小盒子裡：“來，乖孩子，我們現在來玩揀豆豆，你如果將這個盒子裡面的紅豆子全部揀到另一個空盒子裡，我就獎給你一分錢!”於是小孫就很認真地分揀起了豆豆。

　　過了好久之後，小孫將豆豆分揀完畢，就會很興奮地告訴老孫：“爸爸，爸爸，我分好了!分好了!”這時，老孫就會放下手中的活計，拿過來一分錢交給小孫，並誇小孫：“我兒子真聰明!”小孫聽了，就會高興地拍著小手笑起來。然後，老孫再將兩種豆子摻在一起讓小孫分揀。

　　每當小孫分揀四五次之後，老孫就會拿著他“掙”來的四五分錢去給他買兩個水煎包讓他吃。有時候，小孫有時也會將水煎包推讓給老孫：“爸爸吃一個，爸爸吃一個!”這時，老孫就會說：“乖兒子，這是買給你的，你全吃了吧。爸爸不餓!”

　　一晃眼，五十多年過去。五十多歲的小孫繼承了父業，仍在那個菜市的一角賣菜。

　　這時候，八十多歲的老孫已經得了嚴重的老年癡呆。只要老孫走出家門，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即使親戚朋友甚至兒孫站在他面前，他也常常認不出誰是誰。

　　把老孫一個人放在家裡，小孫不放心。於是在賣菜的時候小孫也只好將老孫帶在身邊。小孫賣菜的時候，也給老孫在自己身邊的地面上鋪上一個小棉墊讓老孫坐在上面。老孫坐得無聊了，也會又哭又鬧。這時，小孫就會像爸爸當年哄他一要地拿出兩個小小的紙盒子放在老孫的身邊，然後從一個小口袋裡將一些摻在一起的紅豆和綠豆倒進其中的一個小盒子裡並對老孫說：“來，爸爸乖，我們玩揀豆豆，你如果將這個盒子裡面的綠豆子全部揀到另一個空盒子裡，我就獎給你五毛錢!”於是老孫也會很認真地分揀起豆豆。

　　一切都像五十多年前一樣。過了好久之後，老孫將豆豆分揀完畢，就會很高興地拍著一雙老手告訴小孫：“快來看，快來看，我分開了，分開了!”這時，小孫就會放下手中的活計，拿過來五毛錢交給老孫，並誇老孫：“我爸爸真聰明!這麼快就分開了。”老孫聽了，就會很開心地嘿嘿笑起來。然後，小孫再將兩種豆子摻在一起再讓老孫分揀。每當老孫分揀四五次之後，小孫就會拿著他“掙”來的錢去給他買兩個水煎包讓他吃。

　　一天，小孫又給老孫買了兩個水煎包讓他吃，不料老孫接過來卻沒有吃，而是立即放進了口袋裡。小孫很奇怪：“您為什麼不吃呢？”老孫很小心地請求小孫：“這兩個包子我要拿回家去，給我的小兒子吃。可以嗎？”小孫聽了，眼淚就掉了下來：“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是啊，現在的老孫已經忘卻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唯一沒有忘記的，就是對兒子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