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小說六題

廉政公告

　　讓我非常奇怪的是，我們紀委並沒有搞什麼集中行動，這幾天來到我這兒主動交待問題的鄉鎮長卻有兩個，科局長也有三個。而據廉政室李主任報告，這幾天我們的廉政帳戶也有近百萬的進賬。

　　事情非常蹊蹺！我立即召開紀委書記辦公會研究這個問題：“大家看，這是怎麼回事？”

　　紀委副書記、監察局長老張說：“是很不正常。平時我們下發多少個檔，組織多少個行動也沒有達到過這個效果！”

　　副書記老王說：“是啊，是啊。這確實是一個新情況、新問題。這裡面是不是有不為我們所知的大事要發生？”

　　我說：“是的，我們不可以掉以輕心，要立即組織力量查清這個問題。”

　　調查工作很快就有了線索。一天之後，廉政室李主任就向我回報：“是不是因為三天前我們下發一個公告：紀委近日要對各鄉鎮辦事處、縣直各單位一二把手的銀行帳戶進行一次全面檢查。凡個人銀行帳戶餘額明顯高於正常收入的，要分情況進行處理：主動到紀委說明問題，上繳非法所得的，既往不咎；主動將貪汙受賄的現金交到廉政帳戶的，從輕處理；抗拒到底的，嚴肅懲處。”

　　我更納悶：“我們近期並沒有下發這樣的一個檔啊？”

　　李主任說：“現在這個以我們的名義下發的檔網上到處都是呢！”

　　我說：“快組織力量查清是誰以我的名義下發了這個檔！”

　　這個檔的始作蛹者很快就找到了，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他竟然是縣中醫院的趙院長！

　　我通知老趙到我的辦公室，親自詢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老趙說：“我這也是為了中醫院的生存啊！自從網上發出這個檔，我們心內科的病人增加了三倍，腦外科的病人增加了五倍……”

燈籠客

　　阿藍今天就要出嫁了！！

　　早晨五點，我就站到了阿藍家的大門口。

　　五點十八分，隨著一聲“起轎！”我就提著一個大紅燈籠，走在了送親隊伍的最前頭。

　　我是一名燈籠客。這些年我們這兒霧霾天氣非常嚴重，常常能見度不到幾十釐米，很多人要出門，卻根本無法找到要去的地方，於是我們燈籠客應運而生，專門為外地客人或有重要事情急著出門卻找不到路的人引路。

　　阿藍今天就要出嫁了！！！

　　因為霧霾太嚴重，小轎車更不好行走，阿藍選擇了最傳統的出嫁方式：坐花轎。我提著大紅燈籠在前面慢慢地走著，從城東到城西，不到二十里的路，我們走了兩個小時。

　　終於到家了！

　　打發走了送親的隊伍，我們開始拜拜花堂。拜過花堂，送入洞房。

　　在洞房內，我幸福地看著阿藍，輕輕地掀起了她的紅蓋頭。

　　阿藍羞澀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大吃一驚：“蔡老師，怎麼會是你？”

　　我笑了：“不可以是我嗎？”

　　阿藍說：“可是，和我談戀愛的人不是你啊，今天我要嫁的人也不是你啊？”

　　我說：“我愛慕你已經很久了，聽說你今天要出嫁，我的心都碎了！我們在網上交往了這麼多年，你難道就對我沒有那麼一點意思嗎？”

　　阿藍說：“蔡老師，你是閃小說之王啊！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我哪敢有嫁給你的想法啊！”

　　我說：“人生又何嘗不是一篇閃小說呢！一波三折，處處出人意料！”

　　阿藍說：“可是，我談的那個對象怎麼辦呢？”

　　我說：“這個你放心，我已經讓另一名燈籠客將另一名漂亮姑娘領到了他的家裡！當然，如果你不想嫁給我，我可以把你再領到你談的那位男人家裡去！”

　　阿藍說：“我更願意嫁給閃小說之王！”

說完，就一下子撲到我的懷裡……

山的那邊

　　1969年，我23歲，在一座山下的牧場管理軍馬。

　　一天，我騎著我心愛的棗紅馬去山的那邊溜馬，走了一天，正又累又渴時，見到了一戶人家。我下了馬，敲了一下門，裡面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說：“請進來。”

　　我推門走進去，只見一個面黃肌瘦的年輕姑娘正無精打埰地躺在床上。我問她：“我可以喝點水嗎？”她說：“水在缸裡，你自個舀吧。我下不了床。”

　　我問她：“你這是怎麼了？病了嗎？”

　　她說：“我沒病，是餓的了。我可能撐不了幾天了。”

　　我再問她：“你的家人呢？”

　　她說：“這幾年我們這兒鬧饑荒，爹娘都餓死了，哥哥出去流竄。現在我想出去出不去，想上吊死了，也沒力氣。只能等死了。”

　　我說：“你別怕，有哥呢，你不會死的！”

　　說著，我從背上的包裡摸出了一個饅頭遞給她。她見了饅頭，不知從哪兒得來的力氣，一下子就奪了過去，一陣狼吞虎嚥……

　　我看著非常心酸：“別急，慢慢吃。我晚上再來看你。”

　　吃完那個饅頭，那個姑娘不好意思地看著我：“大哥，你是哪兒的人？”

　　我說：“我就在山的那邊放牧軍馬。”

　　那天晚上，天全黑下來之後，我系好軍馬，關好柵欄，用一個小口袋裝了幾斤馬飼料，又塞進四五個饅頭背在背上，然後步行去山的那邊……

　　一年之後，我因經常偷盜馬飼料和去山的那邊會女人被押解到另一牧場勞動改造。

　　十年之後，我重得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去山的那邊找那個姑娘。然而，她那間土屋早已倒塌，人也不知所蹤。

　　我到山的另一邊找到了昔日的同事，他們說：“你走後不久，一個挺著個大肚子的年輕女人來咱牧場找過你……”

　　一晃又是四十多年過去，我再也沒有聽到過她的消息。

幸運兒

　　那天我走進組織部劉部長的辦公室：“二叔。這次市衛生局只招收三名公務員，可進入最後面試的卻有九位，這九位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啊。我感覺壓力山大，希望渺茫。你可得幫一下我！”

　　劉部長說：“你應該知道面試的程式吧：我們臨時抽籤決定用哪個地區的哪幾位元專家對你們進行面試。定下後，從咱這兒直接去車接，接來後他們下車直接進考場。每個人面試之後，成績都當場公佈……”

　　我失望地說：“二叔，那我們就沒有一點辦法可想了嗎？”

　　劉部長說：“你只管好好去準備，先不用想這麼多，我會有辦法幫你的。”

　　幾天之後，劉部長親自打電話通知我去面試。面試過後，我順利被市衛生局錄取。

　　過了幾天，我提了二斤茶葉，特意再次去劉部長辦公室去向他致謝：“二叔好！能考上衛生局的公務員，我非常高興，也非常感謝您！但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那天面試只到了三位考生？另外的六位怎麼沒有到？能進入前九名是多麼的不容易，可是他們為什麼選擇棄權呢？”

　　劉部長笑了：“我說過會幫助你的，這就是我幫你的辦法啊！”

　　我很不解：“面試的時間你沒有通知他們？這不可能吧？”

　　劉部長說：“當然不可能。你們九人組委會全部通知到了。”

　　我更不解：“既然通知到了，那他們為什麼不去參加考試呢？”

　　劉部長問：“你還記得面試的那天是幾月幾號嗎？”

　　我說：“4月1日啊。這有什麼特別嗎？”

　　劉部長神秘地一笑，然後說：“我就是選了這個日子進行面試才讓你成了幸運兒。因為這天是愚人節。”

蜘蛛俠

　　那天我正匆匆忙忙地行走在都市的大街上，突然聽到前面人聲喧嘩。抬頭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幢高樓上，正有一名十來歲的少年雙手緊緊地抓住空調室外機下面的支架，整個身體懸在空中。

　　“怎麼回事？”我問身邊的一位大媽。

　　“還能是怎麼回事!”大媽說：“這孩子在窗子裡面玩，一不小心掉了出來。還好，這個孩子反應快，下落時抓出了空調支架。這孩子真有勁!這是十五樓啊!他都吊在那兒十多分鐘了!”

　　“沒有人上去救他嗎？”我忙問。

　　“鄰居們早上去了，可能是打不開他家的門吧，一直還沒從視窗露出頭來!我們也報了警，可消防人員也一直沒趕過來!這孩子要是掉下來……”

　　沒等大媽說完，我就分開人群，蹂身而上，順著各家的窗戶徒手向樓上爬去，在大家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我已經爬到了五樓。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兩分鐘後，我就爬到了十樓。我有點累了，俯在十樓的空調室外機上面停頓了一下。

　　這時，下面有個小孩子大喊：“蜘蛛俠!”

　　於是人群中爆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呐喊：“加油!蜘蛛俠!加油!蜘蛛俠!”

　　聽到大家的鼓勵，我身上又立即充滿了力量，像一隻猿猴似的，迅速地向十五樓爬去。

　　可是我剛到了十三樓，那個孩子卻因體力不支，掉了下來!

　　我一手抓著十三樓的空調支架，另一隻手猛地伸出去，一把抓住了正快速落下的孩子的胳膊……

　　十三樓的窗戶打開了，裡面的人將孩子接了過去。

　　我停在十三樓，一手抓住空調支架，一手向下面的人揮手致意。

　　“蜘蛛俠!蜘蛛俠!”下面的人群發出震耳欲聾的叫喊。

　　這時，我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條幅，急速地單手展開：“家家安裝防護窗，生命財產有保障”。

　　我不是什麼蜘蛛俠，而是一家防護窗商店的小老闆，天天在大都市里幫助住在高樓大廈裡的人們安裝防護窗，徒手爬樓正是我的拿手好戲……

曹操和關羽

　　建安五年，劉備為曹操所敗，不知所蹤，關羽被曹操所俘，被迫投降。

　　在被俘的第一天，曹操去看望關羽，寒喧之後，曹操讓下人抬出一籠美食：“關老弟，這種食物叫‘東坡肉’，如果不是為兄聰明，做出了這種美食，只怕後世的人要等九百多年後才能烹調出來，愚兄保證你沒吃過這種美食。來，愚兄陪你嘗一口！”曹操先夾了一塊放入口中，關羽也夾了一大塊放進口中。一嘗之後，關羽讚歎到：“果然是美味！”曹操聽了，笑了笑說：“如果老弟喜歡，以後我就天天讓他們給你做這種美食，保證你吃個夠。”關羽聽了，連說：“謝謝！”

　　第二天，曹操又去見關羽，寒喧之後，親自拿出了一個筆筒一樣的東西：“我說關老弟，這種東西叫中華煙，如果不是為兄聰明，種出了這種東西，只怕咱們後世漢人再過一千三百年也種植不出來呢！我證你沒有吸過，來，愚兄陪你吸上一口！”說完，曹操先點上火，猛吸了一口，關羽也點上火，依葫蘆畫瓢地吸了一口。關羽吸完，不由讚歎到：“果然是好東西！”曹操聽了，笑了笑說：“如果老弟喜歡，以後就讓他們天天給你送來這種東西，保證你吸個夠。”關羽聽了，連說：“謝謝！”

　　第三天，曹操再次去見關羽，寒喧之後，曹操讓下人抬出一桶美酒：“我說關老弟，這種酒收‘茅臺酒’，如果不是為兄聰明，親自釀造出了這種美酒，只怕後世的人要等一千五百年後才能釀造出來，為兄保證你沒有喝過這種美酒。來，愚兄陪你喝一杯！”關羽本來就好杯中之物，聞到酒香，不等曹操舉杯，就急忙端起自己面前的滿滿一樽茅臺一飲而盡。一杯下肚，關羽不由讚歎到：“果然是美酒！”曹操聽了，笑了笑說：“如果老弟喜歡，以後就讓他們天天給你供應這種美酒，保證你喝個夠。”關羽聽了，連說：“謝謝！”

三年之後，關羽知道了劉備的所在，執意要去尋找，曹操一笑放行。張遼大為不解：“曹公，像關羽這樣的英雄人物，如果不為我所用，就只能殺之。您現在放他回去找劉備，這不是放虎歸山嗎？”曹操一笑：“如果殺了他，豈不顯得我沒有容人之量？你放心好了，如今他已不足為患！”張遼更不解：“何以見得？”曹操說：“前幾天我找人幫他看過病，因為這三年來他不停地吃肉喝酒吸煙，卻又缺乏鍛煉，現在已經有嚴重的高血壓、高血糖和高血脂，同時，冠心病、腦血栓和肺痿癰也將要發作了。”

　　　　　　　　　　　　　　　　　　　　　　　2014-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