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選

 

永鐫在額間的手

  ◎◎◎紀念我的父親

 

小時候

害怕父親用他又厚又粗的

為我拭去額頭的汗水

 

漸漸

我知道

父親的手原來是藉歲月的石磨

磨呀磨的

磨出了一層

一層他引以為傲的

 

長大後

我才徹底明白

父親日以繼夜

把手磨得厚實厚實

為的

就是要抵住風霜雨雪

 

父親說

有了凹凸粗糙的

荊棘才不輕易戳破

 

父親樂此不疲將他的手

沉浸在歲月的石磨裡頭

隨著日昇日落

月圓月缺

磨呀磨呀

死命用力的

終於磨成一雙緊緊扒住

那塊曾被戰火蹂躪過的大地

從此

再也鬆不開的

 

而現在

我以烙在額前淺深長短不一的皺紋

來回纏繞住父親的手

並慣於將雙手托住額角

不光光只是冥想

為的

也就是要摁住

那從小到大始終就沒有挪開過

在我額間拭汗的

 

     ──2014 .10.16  多明尼加  懷福園

     ──刊於新大陸2月份146

 

賭 局    

 

教堂的鐘聲已敲過

神哦  我原是一名賭徒

刻意選在月黑風高的夜裡

出海

 

僅僅是一盞懸在夜空

擠眉弄眼的燈火

並不確定是否能抵達彼岸

在海上  我們隨波逐流

 

這一局

我拿明天的

太陽

下注

 

常年習慣了陰霾的

出海前

早就將自己瘦成一葉扁舟

 

         ──2015.2.8 多明尼加

         ──刊於新大陸4月份147

 

日頭雨              

 

說下就下的

雨,重重敲打太陽的背脊

聲音澆在滾燙的土地上

雲氣氤氳

 

我快步奔馳

倉猝間

竟將影子

落在田埂上

 

雨啊!就像是我小時候

好奇出現在爐灶前

揭開母親燉煮的鍋蓋

芬芳撲鼻

 

那是家鄉的炊煙

那是黃土的滋味

是生我育我包容我的

母親

 

回頭

再把薄影牽引返家

禁不住悲從中來

熱淚盈眶

 

            ──2015.2.16

        ── 刊於新大陸6月份148

 

枝頭上的呢喃         

 

老樹上

三兩只晚起的家雀兒

因突如其來的驚嚇

匆忙

飛走

把昨夜的呢喃留在枝頭

被第一道晨曦

投擲在我皸裂的稿紙上

 

           ──2015.3.24

           ── 刊於新大陸6月份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