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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談越華詩人銀髮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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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越華文壇，我們不難嗅到中國現代詩在越南的那股蓬勃的氣息。最近在『笠詩刊』四十九、五十、五十一期裡均以最廣篇幅介紹越華青年詩人作品，筆者在這裡也來談談越華青年詩人銀髮。
遠的不說，早在越華青年詩人合組的「存在詩社」出版的『像岩谷』詩頁，現代詩在越南已經開始生根，自然在「存在詩社」同仁內，銀髮是一個不被忘記的名字，而且是一位曾被爭論最多的詩人之一，『像岩谷』的出現曾經一度引起文壇上的一陣「騷動」，當然誹謗、責罵者多於喝采，但時間說明一切，在前衛詩人裏，在越南中國現代詩壇裏，銀髮曾流過汗，滴過血的一位苦苦耕耘者，這是我們無法否定的事實。
(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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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髮之所以成為「銀髮」我們當不難想象。在五十九年『幼獅文藝』月刊二月號裏，我們找到了最適當的註腳。且看他的「從西貢到大勒」最後四行：
驀然一驚
便驚出許多山
山山以松針的綠跑來
安慰我滿頭不安的白髮
詩人年紀輕輕，頭上便長滿白髮，不認識他的人還以為他是個年紀相當的詩人呢！髪與血緣也許扯得上一點關係吧!也難怪他是一個脾氣極端壞的傢伙。與他討論詩，有時會為了大家觀念不符而摔破杯子與你吵個臉紅耳赤，但事情過後他會嘿嘿的笑起來拉著你喝咖啡去，他便是這樣的一個人，直腸直肚，個性直得有點可愛。
與筆者共事的那段日子，他常常提起詩人秀陶在西貢時說過的那句話：「盡力爭取時間，服役於痛苦。」所以他常在最痛苦時刻面對生存。戰爭確實使一個詩人更早的趨於成熟，在他的作品裏我們可以嗅到「火藥味」是相當濃厚的，他不時的感受到死亡，面臨死亡，故此他也必須要有一個抉擇。詩人洛夫在「詩人之鏡」裏說過這樣的一段話：「攬鏡自照，我們所看到的不是現代人的影像，而是現代人殘酷的命運，寫詩即是對付這殘酷命運的一種報復手段。」
我們看銀髮在五十九年『幼獅』二月份的一首「西貢即景」
烏煙。且擴散如沙漠之沙
畸形的這繁榮的鍋爐
機動車汽車與人
被炒玉蜀黍般炒著
大學生離講堂去示威
當尼僧們
在總統府的門前絕食
野戰警察那傢伙的左手
正放在一枚催淚彈的鼻子上
右手拿著只剩半個的
美國蘋果
巴士車走過
竟然沒有一個搭客
把好奇的頭伸出窗外
從他這首詩裏，我們可以看得出詩人之感覺是尖銳、沉痛而有力的，「繁榮的鍋爐」「被炒玉蜀黍般炒著」將人們當作「玉蜀黍」城市是「鍋爐」就這樣的
「炒」著。詩人銀髮也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當然，他的詩與其他詩人一樣，其主題往往掙脫不開戰爭、災變、流浪、死亡，這也可以說是週圍的環境接觸到的事實。
記得在從義(越南中部高原的一個美麗山鎮，是一個避暑勝地)
執教的那段日子，因為詩人、筆者與亞夫(梁秋華)
是同一寢室，晚上睡夢中被銀髮拉至地板，因為槍聲就在學校隔壁嚮起，我們三人就蹲在地上從門縫裏窺視照明彈昇起，然後細心的辨認著AK與M16的槍響，槍響雖然就近得在我們身邊，但我們已經習以為常，詩人銀髮的那首在『笠詩刊』五十期發表的「棄題」便是在這時候誕生的。
試讀「棄題」的幾行：
不是因為看見了山頭上正燃點一場叢林戰的照明彈
說是花燈
就是看見了東昇之月亮
說是太陽
愚蠢的
是這些農家的鷄(啼聲四起)
……………………
其實槍炮聲對我只是
一首聽厭了的熱門音樂
……………………
所謂天亮只是照明彈
所謂和平只是
廣告牌上發黃的一支
美國香煙
看這首詩，我們不難了解詩之產生與詩人之心理背景，其實和平在越南人民之心目中已經是聽厭了，它只不過是一種「誘惑」。這首詩是以暗喻雙對性的意象手法寫成的，經過詩人過濾之言語活鮮鮮在紙上。讀銀髮的詩，我們常有一種感覺，他的詩並不是想企圖傳遞著些什麼，它給你的是一種沉痛之感受，那種沉痛之感受深深地壓著你的呼吸，使內心隱隱作痛。
再看另一首「兵役年齡」的最後四行：
……………………
一支煙在他的唇上想著
明天
太陽來開門的時候
他將能做些什麼
其實一個正處於兵役年齡之年青人，他能做些什麼呢？他只能將前門上鎖，而偷偷的躲在小閣樓裏聽命運之神擺佈，這是一個多麼可悲之年代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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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二年稿於臺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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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三年元月披刊於『海洋詩刊』第十卷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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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立臺灣大學海洋詩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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