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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隻
草
鞋
掛在古中國東方海岸的一隅
懸於驚濤駭浪的海峽
夾在歷史縫隙的
一隻草鞋 永不
沉淪的一隻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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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浮於染滿海盜血的漩渦
任狂風暴雨摧殘折騰
沒有桅帆和舵輪
沒有航海圖與羅盤針
卻永遠 堅守自己的方位函數
且永不拋錨 祇因為
那是老祖母親手編織的
一隻草鞋 送給出海曠日的
孫兒 一隻永不沉淪的草鞋
經年飄浮 如老祖母的心
又滿載著海妻燙懷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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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飄盪於興衰史邊緣的草鞋
如被人遺忘的一片浮萍
有根卻著不到泥土
連著剪不斷的臍帶
卻啜不到母親的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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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生即斷奶 變成
棄嬰 任人領養
轉讓 任人踐踏
如一隻荒野的棄鞋
歐洲的海盜踐踏過
落日的倭寇踐踏過
祇要有刀槍 都可以踐踏
永不反抗 亦無力反抗
然而 他卻永不沉淪
祇要飄浮 祇因為
那是老祖母手織的一隻草鞋
又滿載著海妻燙懷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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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他發現了自己的飄零身世
成長的痛苦
命運的無奈
唯有 逆來順受
註定一生要飄浮
註定一生被人踐踏
於是 親手製造了許許多多的
鞋子 飄航到地球上的每一港岸
拋錨在世人的腳下
任人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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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尊貴的世人啊
您腳底下穿戴的<MADE IN
TAIWAN>
卻踐踏的是
一隻滿載海妻淚水的草鞋
以及 一個老祖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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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自紐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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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刊於一九八八年六月十八日詩人節‧世界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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