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留給孫子的時間囊

 

    春名,您是爺爺唯一的孫子,我心中的寶貝。這是我傾注濃濃親情、深深愛情寫給您的並且特意封入時間囊的第一封信。一夜輾轉反側,凌晨,我已無睡意,迎著凜冽的寒風,我披衣起身,打開電腦,陷入痛切的、深深的思考之中。不知不覺,淚水竟潛然而下,滴落在鍵盤上……

    二十年後,當您遵照爺爺的遺囑,打開爺爺留給您的這封時間囊時,您會感到十分奇怪嗎?您能猜想到爺爺要對您說些什麼嗎?就您的智商來看,爺爺估計您可能猜想到一些。

    您早就讀懂了爺爺,但是您未必完全領略爺爺內心深處難以言傳的複雜情感。尤其是您年紀還小,您和爺爺相差六十歲,整整一個甲子啊!

    我平時在您面前,嚴肅,更多的是親善與慈祥,絕不會這麼多愁善感。只是,我逐漸清醒地感覺到,時光在我們爺倆間流逝得太快了!您出生只有十八個月,爺爺奶奶便親手將您送進幼兒園。五年的幼兒園生活轉瞬即逝,前不久才送您進小學讀書,可是,忽然間您已經升上了四年級,小學畢業在即!這讓我太高興了,也太失落了!時間啊,時間都到哪兒去了?您總是那麼健康快樂地成長,少年不知愁滋味。而爺爺心中那人生的淡淡而又痛切的離愁別緒卻日甚一日。很快,您即將迎來人生另一級台階——上初中。很可能,今後多少年,我們爺倆都無緣在一個屋檐下相依為命了!我這才更加強烈地意識到,在我們的生命歷程中,您我已經走過一大段路程,自然永遠沒有了回程,只剩下百感交集的回望。人生啊,便是如此……

    春名啊,您在廣州尚未出世,爺爺奶奶就千里迢迢到廣州等候,一經您哇哇墜地,圍在您身邊的親人們都愛不釋手。五個月後,您被爺爺奶奶帶回汕頭,直到現在,風風雨雨十年路。您被視為老天恩賜給我們的寶貝。對您,我們既愛又嚴……

    忘不了,每一個夜晚,爺爺奶奶一左一右守護著您,讓您在我們的懷抱裡安睡。當爺爺生怕因為鼾聲影嚮奶奶睡眠時,爺爺悄悄換了個房間睡覺,而您一覺醒來時,竟冒著寒冷單衣單褲找到爺爺,那立在月光中的小小身影,那帶著哭腔的呼喚聲,爺爺永不忘懷。此後,爺爺和奶奶就商量了一個好辦法,既不影嚮奶奶休息,又能夠保證您在爺爺奶奶的懷裡或身旁安睡。

    忘不了,每一個清晨,爺爺總是在您即將起床的時候,為您朗讀英語,在您起床後穿衣、洗漱、進餐時,爺爺繼續為您朗讀英語,並且和您快樂地互動,日見您有所進步,尤其是您對英語的那份熱愛不斷加深。這令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喜不自勝。您愛英語,爺爺更愛您喲!

    忘不了,您對數學和語文的興趣正在日見加深。您從小就喜歡作文,這是天性使然,而非家庭影嚮。爺爺非常願意指導您的寫作,可是您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不願意接受我的指點,甚至還對我保密。無可奈何,爺爺只好任由您依靠自己的天賦與努力去發揮。您對數學有相當強的理解力。我曾經試探性地出了一道題考考您,據說這道題還考倒了不少大學生。請看:abcd乘以9=dcba,求abcd四個數。春名啊,您運用推理加計算的方法,居然很快就得出了正確答案:1089.這中間,爺爺曾經兩次要提醒您,可是倔強的您卻堅決回絕爺爺的“友情援助”。

    忘不了,如今,退休了的我,依然深深喜愛著游泳,年年堅持著游泳,總是想讓子孫也長享游泳的美好緣分。過去,我盡心教兒子游泳,現在,我又盡力教孫子玩水。春名五歲時,我們就把他送進游泳培訓班學習游泳,不知為什麼,先後送進幾個培訓班,他就是沒學會游泳。於是,我下決心自己教孫子學游泳。興許是血緣與緣分的關係吧,他居然很快就學會了游泳。什麼蛙泳、蝶泳、仰泳、自由泳,還有潛泳、浮泳、爬泳、側泳等,他都逐步掌握了。從六歲到九歲,他從會游三十米到一百米,又從會游兩百五十米到一千五百米,一年一大步;並且還從游泳池游到了內海灣。孫子春名的游泳成績令我們全家喜出望外。當然,我們培養孫子游泳的目的,只是在於健身,並無奢望。每天,當我和孫子在水中暢游時,我常常會想起大自然對人類的慷慨恩賜。人類的偉大家園地球百分之七十一的表面積都是水域,這就在提示人類,應該多到水中去活動。尊重大自然,熱愛大自然,永遠是我心中無法消解的情結。每天,當我和孫子在水中暢游時,仰望著日月星,感受著風雲雨,我那神遊自然、羽化登仙之感便會油然而生。我和孫子一起,有時候,好像一把就將皎潔的明月攬進水裡,精心濯洗後,讓明月回升蒼穹,更顯潔白無瑕;有時候,好像又將遙遠的一顆小星星摘下來,含在嘴裡,然後,又憑借行雲流風,依依不捨地將小星星送上夜空;有時候,好像從多彩的天空上借來幾片彩雲,讓孫子邊游邊玩,再像吹蒲公英那樣,吹回天空中;還有時候,好像又呼風喚雨,讓猛烈的大風和滂沱的大雨對我的身心再次洗禮……啊,在風雨中游泳,那是人生的神遊!但更多的時候,我和孫子是在燦爛的陽光下暢游的,那慷慨的陽光日復一日,在我們爺孫的身上鑲上了一層令人羨慕的古銅色,呈現出幾分壯麗與滄桑來……

    在人生的神遊中,我真真切切地領悟到——親近大自然,回歸大自然,崇尚大自然,乃是人生之幸。我想,孫子長大之後,也會逐漸領悟到的。但願如此。

春名啊,爺爺和您風雨相伴,一路走來,經歷了無所適從的茫然、心力交瘁的疲憊,也收獲了不可名狀的驚喜、百感交集的欣慰……

    春名啊,這十年人生路,我欣賞您每一次天真爛漫的淘氣,感慨您每一回無所畏懼的探索,陶醉您每一夜憨態可掬的睡姿,驚喜您無憂無慮的生長……

    爺爺原以為,咱爺孫倆可以長長久久地相依為命,爺爺可以不緊不慢地磨蹭著陪你長大。爺爺甚至幻想著:爺爺慢慢變老,而您卻快快長大。可是啊,光陰似箭,時間之河奔瀉不停,冷酷無情,我們爺孫之間親昵的時光轉瞬即逝。這些年,爺爺常常強烈地感受到歲月冷峻殘酷地催逼,感受到與時間賽跑的極度慌張。那無比美好的天倫之樂正在星移月換,逝者如斯夫。

    春名啊,不斷成長的您,會每天每天走向自己的人生與世界,不再賴在爺爺奶奶的懷裡撒嬌。隨著歲月的推移,你會有越來越多的同學和朋友,會越來越獨立、越來越自由地生活。您越來越意識到“個人隱私”,您不但不讓爺爺看您的作文,甚至會關緊房門,裡頭反鎖,或者在您的房門上,貼上“閑人免進”的紙條!您的日記本,當然完全有可能對大人們隱藏……因為您長大了,的確需要自己獨立的空間。這,爺爺是理解的。

    是啊,怎麼爺爺一不留神,你就要長大了!喜不自勝,又無可奈何。爺爺是多麼欣慰,又多麼憂傷!

    春名啊,您遲早將要如那蒲公英的種子一樣,告別家庭,告別爺爺,乘風飛向人生陌生的旅程。未來的藍圖在您面前徐徐打開,您將會用您心愛的彩筆,塗抹什麼樣的暢想?不管您描繪上多麼美好的畫圖,您一定不會忘記力透紙背地寫上——一個大寫的人字!

    爺爺深感,再過幾年,您將成為日益獨立的自然生命體,您遲早會離開家人,勇敢地面對社會和自然,去探索風雲莫測的人生。這個過程剛剛開始,前路漫漫,征程難卜呀。

    春名啊,爺爺想對您說:每一個生命都是上天賜予的珍貴禮物,您要珍惜生命,善用生命,永遠用人性高尚的靈光、智慧的眼光和進取的姿態,去創造您獨一無二的人生;並且做到修身齊家,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他人——無論未來如何發達,您都要誠以待人,實以辦事,謙和厚愛,樂善好施。而不管命運多麼坎坷曲折,您都要無怨無悔,腳踏實地,百折不撓,勇往直前!

    現在和未來,不論您遭遇怎樣的挑戰、挫折與困境,親人們都會緊緊地站在您的身後,與您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因為我們的生命融為一體,我們的人生血脈相連,當然,我們就要永遠心心相印,攜手並肩!

    春名啊,您的生命來自我們,您加盟我們的家族乃是家族的盛事。您不僅為我們的生命注入無限愛意,也讓我們對“愛”有了更深刻的感知和更親切的體驗。而更重要的是我們家族的生命鏈條有了嶄新的延伸和希望……

    爺爺感謝您啊,您給爺爺和整個家族帶來了無盡的歡樂,也讓爺爺從新的視角上重溫自己的童年,那父愛如山、母愛如海的生命記憶尚未淡忘。您要永懷感恩之心,感謝世界,感謝生命,正是生命給了您漂泊與闖蕩世界的方舟,給了您為世人奉獻智慧和力量的載體。

    寶貝,多年之後,您長大了,打開時間囊,當您看到這封塵封了二十年的信,您將會有怎樣的感受呢?您將會如何看待爺爺呢?您將會把什麼樣的感想告訴您的下一代呢?爺爺相信,這封在時間囊裡塵封了幾十年的信,很可能已經成為了您的傳家寶。

    寶貝,更多年後,當您面對您的小寶貝時,您一定會想起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一定能體會到我們此刻的心情,一如我們正越來越真切地體會我們父輩當年的歡樂與感傷!人生,就是如此世世代代,繼往開來。

    寶貝,讓爺爺牽著您的手,繼續同行。直到有一天,我們把您交給另一個人。直到有一天,您又牽起另一個小生命稚嫩的手,重複我們與您曾經的每段路程,每個細節,每次悲喜,每縷時光……

    無論如何,親人們都會永遠祝願您,祝願您一生健康、成功、快樂!祝願您和所有大寫的好人一生平安!

 

                                     2016.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