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 言 的 歲 月

海洋在無言中舒展廣闊，群山中在無言中塑造偉岸；大地在無言中書寫遼遠，藍天在無言中釀造恢宏。如影隨形的歲月無言地伴我走過春夏秋冬。

在無怨無悔的無言之中，我笑看大海的潮起潮落，歡度邊陲的月升月沉；欣賞時光的花開花謝，思索人生的春雨秋風。無言的、不息滑翔著的歲月就像羽翼輕舒的鳥兒在空中飛掠。那無言的歲月又像魚翔清流，匆匆游曳。歲月如清風沐身，如清流漫足，不斷逝去，了無痕跡……

日月經天，江河行地；陰晴圓缺，曲折坎坷；人生炎涼，世事無常。在無言的歲月中，人們就像匆匆來去的過客，途經之處，或艷陽彩虹，或風狂雨暴，或青山綠水，或水惡山窮。這時候，就需要積極的人生態度和堅強的生活意志，勝不驕，敗不餒；堅韌不拔，百折不回。無言的歲月常常挑戰著人們的生命強度與韌性。偉大詩人但丁因政治紛爭而在三十五歲時被放逐，一直到死再也不能回到家鄉佛羅倫薩，他被告知若肯交錢認罪就可以回家，但他拒絕了，因為他無罪可認；蘇格拉底說：“沒經過批判的生命不值得活。”他不信城邦崇拜的神，他向人民介紹不同的神聖力量，卻被控告為毒化青年而判死刑；布魯諾宣揚宗教不等於真理，不苟同教皇，於是被放逐，並被燒死在羅馬的鮮花廣場；《巴黎聖母院》中的鐘樓怪漢無端被毒打而渴求飲水時，旁觀者都譏笑他，只有吉普賽女郎遞水給他喝。而當無辜的吉普賽女郎被判死罪時，也只有鐘樓怪漢奮力拯救她。這樣的人，在無言的歲月中充分展現了生命的韌性與強度。

我常常在平淡的日子裡平靜地生活著，我認為平凡乃是生活的本色。我並不因為平淡、平靜與平凡而喟嘆命運的多舛與歲月的無言，這樣的生活我依然過得心安理得。即使在我的青春歲月中，也不因滿懷理想、熱血與激情而否定無言與平凡。當我回首往事時，尋思著“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積沙成塔，積水為河”“老蚌銜珠”“化蛹為蝶”等等生活哲理，才漸漸明白那無言的歲月在許許多多平凡的日子裡，正孕育著人生雖不輝煌卻也閃爍著螢火的意義與價值。

在無言的歲月裡，我曾見識過頑強的生命。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因為要緊的公務，我到辦公室加班。還沒開門，我就似乎聽見辦公室裡撞擊玻璃窗的聲響，一看，原來是一只美麗的鳥兒正在辦公室關閉的玻璃窗口飛撲衝撞！哦，或許它為了逃避風雨，飛進了我的辦公室。現在風雨小了，卻又找不到出口，於是就向窗口衝擊。“呯”！隨著沉悶的聲響，我趕緊開門，看見那小鳥被窗玻璃反彈回來，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撲棱棱地打著滾，伏在地上，身體慘烈地抖動著。它受傷了，我緊步上前想救護它，誰知它受了我的驚嚇，竟又奮翅起飛，再次衝向玻璃窗！這一回，它又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我又一次上前救護，可它竟又一次衝擊玻璃窗，結果自然更慘痛！幾番努力我終於輕輕捂住了它。這時我才想起應當盡快打開玻璃窗。忽然，我發現了玻璃窗的左下角不知何時開了一個小口。此時，我正想著用什麼辦法為小鳥療傷，卻不料小鳥一見窗戶打開，便嗖地掙脫了我的手掌，負傷忍痛振翅飛騰，衝出窗口，消失在黑暗的天空裡。我從驚愕中警醒過來，我被這個頑強不屈的小生命深深地感動了，雙頰濕了，是雨水？抑或淚水？還是雨淚交混？我想，生命都有自己的無言的歲月啊……

   不論我經歷了什麼日子與時刻，那無言的歲月才是我生命中本色的歲月，儘管他不斷地挑戰著我的生命強度與韌度。

                                               2016.11.26         

【作者簡介】：林繼宗，男，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國際潮人文學藝術協會會長，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學術顧問，美國風笛詩社成員，中華散文網創作委員會副主席，廣東省潮汕文學院院長，《中國作家》簽約作家，中華詩詞博士，潮汕星河基金會名譽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