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雪霽

 

 

  月色美麗,四周靜謚的夜晚。

  兩位不熟悉的朋友,神情焦慮兼凝重的拜訪我正投入書中抄寫的小書房。

  輕輕合上了手中的書,對方,噢,還有怯怯躲在身後的小女孩,同時投來驚訝的眼神,望著封面上的書名:《信念,決定我的一生》。

  我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友善的對她們笑了笑,內心暗忖:這個年頭,我的書房真有點熱鬧。

  「對不起,我們打擾了妳。」

  她們冒味闖入我的小天地,是因為眼前長得年輕標緻的女孩,曾經當了外人外遇的對象,繼而被拋棄後,常常自尋短見並與家人鬧得天翻地覆。

  其實,這樣的情愛故事,早己氾濫得替社會蒙上了一層無可奈何的悲哀色彩。

  面對著她們,我再度展露了甜甜的笑容,然後不忘給她們提醒:我不是心理醫生,更非愛情導師,僅僅是國家裡一名平凡的平民;我不曾全心投入愛情的劇情裡,郤悠然的穿梭紅塵,冷眼旁觀身邊一齡齡世俗的風月。

    我的個性從來都不遊戲人間。

    不過,我樂意和她們分享一些生活體驗:

    失戀,並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如果失戀真讓妳感覺生命不值得留戀,那麼,我會狠狠訓斥妳的不孝。人生漫漫,愛情夢幻滅,也只不過是生命中,另一個成長階段所累積的經歷;人在痛苦中學習,是一種智慧,也是學做人的功課。

    看著一雙痛苦彷彿徬徨的眼神,我拍了拍小女孩的背,輕輕擁抱了她一下,再以淡然口氣這麼說:「其實,多年以前,我也曾在感情路上差點摔跤,慶幸只是心靈上的輕傷。但,我認為這才是最有福氣的;往後,我們在姻緣路上,便會懂得珍惜,也將更懂得以感恩的心創造幸福,我們應該感謝對方。」

    自殺?自甘墮落?

    我不認為這是最佳的抉擇。

    生命的某一個角落,有人在為生命作掙扎與努力的當兒,有人竟然輕言自殺,這種生活態度,畢竟太兒戲,也說不過去。

    有一句名言: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感情的傷,在人生中,實實在在微不足道,當我們領悟了,它反而會令我們變得更美麗,因為智慧。

    多年前,我姐姐一家四口不幸遇上一起嚴重的車禍,車毀了,人受傷了,驚看著姐姐因車禍導致身上的盤骨三處斷裂,躺在病床上痛苦得落淚與不斷的呻吟,還有躺在另一旁,受輕傷的外甥(當年僅有五歲),睜著一雙大眼而亮的睛,顯得有點驚惶卻不失鎮定的懂事,雙手合十,默默為母親祈禱。

    那一幕,才叫我最痛,最無可奈何。

    姐夫和當年年僅一歲的小外甥,僅受輕傷,敷藥後,當天便出院了。

    院方擔心五歲的外甥有腦震盪而讓他留院觀察幾天,住在四樓的兒童病房;而重傷的姐姐則在六樓。

    就這樣,我上下來回的照顧他們母子倆,身心疲憊不在話下,內心的傷痛,難於言喻。

    當時,姐姐與外甥的病床都靠近窗口,每當黃昏和凌晨,我總倚著窗口靜靜欣賞艷紅的夕陽與漸露的魚肚白;每一回,總情不自禁淚影凝滿眶,輕輕嘆息:

    ‘生命的際遇,讓我有好深好深的感動!

    那一刻,我總是指著窗外的自然景色,喜悅的告訴躺在床上,身體無法移動又無法起床,強忍痛楚的姐姐說:「看,世界好美好美啊!希望在眼前,絕對!」

    姐姐聽後,總會因我開朗的語氣而深受感染,然後彼此相視而笑。

    外甥出院了,我依然日夜陪伴著姐姐,由六樓擁擠的普通病房申請轉入八樓的雙人病房。

    醫院外不斷傳來刺耳的救謢車哀號,總令我對生命的無奈感慨之餘,更對生命的可貴燃生敬意。

    那一段近一個月的日子,我只能在病床旁邊擠入一張椅子假寐;深夜,我總得時時刻刻察看姐姐的情況。

    之前,陪著姐姐在六樓擠迫的病人群中,深夜的寒風總由寬大的窗口吹入,冷得盤腿坐在塑膠椅上的我,全身哆嗦;夜闌人靜,病人的呻吟與號哭,夾雜著脾氣欠佳的護士輕斥,聽起來特別清晰與刺耳。那段日子,簡直是一種酷刑,我的內心替這群受苦的病人感到心酸之餘,也任由淚水淌下,就在黑暗的深夜裡。

    那裡,是人間悲情的角落,但也最能令我們因生命的悸動而有深刻的體會與徹悟,繼而珍惜、感恩!

    從姐姐因車禍受重傷入院、出院、回家療養,這期間,除了止痛,在毫無藥物和手術,只依靠氣功治療下,堅強的毅力,信仰和勇氣,支撐著我和家人陪伴姐姐度過煎熬的日子。

    我的姐姐,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持著堅定的信念,藉著愛戰勝了一切。

    不成熟的男女情愛能超越得了人間的親情嗎?

    經歷了生命的考驗,我努力的將愛昇華。

    心中的愛,一次比一次更豐盛,在為旁人付出關懷之後,我的感悟,是那麼的深切。

    企圖任意結束寶貴的生命?小女孩,請三思。

    我們應該一天比一天更加深對自己的愛,這樣,我們才能放開胸懷,更寬容的面對現實。

    故事的分享,告一段落。

    她們卻落淚了。

    這樣也好,哭吧,把內心的委屈與憤懣都哭出來吧。

    只是,痛哭以後,請擦乾眼淚,連淚痕全都拭淨,然後,看清人性的弱點,體會人間的美麗,再好好規劃自己的人生。

    望著她們釋然的背影,昂首踏出了門口。

    我鬆了一口氣,笑了。

    然後,轉身回書房,繼續與我的書深談。

 

                   2007.7.12.寄自馬來西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