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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紀事（組詩）
●露珠裡住著我的
另一個秋天
我輕輕捧起一顆露珠，輕輕捧起
一顆淚，它楚楚動人的樣子，那麼美
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綻放
剛剛，還有大風經過
這一刻，卻早已隱退了身形
它也不忍心吹破，我的夢
摔倒時，我總是一個人
重新爬起，摔摔土，強忍著
有淚，肚裡流
我不敢大聲，說出愛
怕一張口，會禍從口出，道破天機
露珠裡住著我的另一個秋天
●高粱紅了
已經醞釀好了足夠的
美酒和佳餚
一株高粱迎著風
羞紅的臉，紅了又紅
不是在這淳樸的鄉村，你喝不到
如此濃郁的佳釀
那些性格豪放的莊稼人兒，得意地甩著響鞭
一只老牛哞哞叫著
●月 光
月光是一襲白紗，掛在天邊晾曬
銀輝是舞動的裙擺
光陰猜不透
你看不透
總不能把眼睛說成兩汪清泉吧
總不能將星星說成詩意的銀河
有些話，不說，反而更好
一說，就破了
有些愛，埋葬心底，才是
最佳的選擇
正如這月光，似水柔情
只是缺少了，一種完美的表達方式
●天籟之音
睜眼，是你
閉眼，是你
你是魔鬼嗎
為何闖進我的心裡
風聲，蟲鳴
星星眨呀眨眼
沒有比黑暗更能讓人回味
沒有誰能遙控誰
被埋進墳墓的秘密
成了永遠見不得光的金縷玉衣
即便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
我也不可能要求每只鳥都鸚鵡學舌
●鄉村之戀
不見高山，這裡，只是平原
一馬平川，一眼望不到邊
黃河，蜿蜒穿過，它的腹地
一朵雲，飄在水上，時而蝶泳
時而潛行，一不小心，竟染上了
黃河的黃
我不敢動用遼闊，似乎遼闊
只屬於大草原，白雲一樣的羊群
咩咩地叫著
鄉村的花花草草們，都已經被香風
熏得醉了，醉的一塌糊塗
笑煞了一地紅高粱
誰家的姑娘，在動情地歌唱
誰家的男子，也不甘落後，一唱一和
吟詠著優美樂章
不說愛，不說喜歡
因為愛，早已隨了風
飄忽不定，心，飄忽不定
愛，一旦說出了口
一朵花兒悄然綻放，美，便成了
一種無力自拔的深陷
●與桃花人面有關
——賞讀李清照《一剪梅》
一只破笛，穿越時空，竟也能吹奏出，
如此婉轉的笛音，令人咂舌。
那幾千年的厚重呢？還有那重重迷霧，
難以割捨的情懷，俱往矣，隨風而去。
還有那些線裝的版本，是否已有所更改，
我不得而知。
從古典到現代，一路上，
有花聲，有蟲鳴，還有春天的囈語，
和某種莫名的衝動。
哥哥，宋園還在，
西樓也還在，只是你的身影啊，安在？
哥哥，錦書難托，五百年的時限太短太短，
我來時，你卻已離開。
是誰的背後一槍，慌亂了那枚雁字。
我將其中的一只，悉心收養。
期待到來年，風平浪靜時，再次投寄，
那一紙錦書，和心頭的冷。
哥哥，你只是一介書生啊！幹嘛非要拼了性命。
還有那風，也不稍作停留，將我置於，
無助的窮困潦倒之中。
名與利，皆是身外之物，我無法帶走，
就像你一樣。唯有我的淚，燦若桃花。
哥哥，那可是你親手栽下的，桃花的紅嗎？
借著一汪水，兀自飄零。
那只擺渡的殘舟，和失散後的雁字呢？
又都到哪裡去了呢？風過，杳無音訊。
我伸出纖手，極力捕捉，卻像詩句般飄走。
桃花人面，人面桃花，調皮的風，
哥哥，那杯酒記得，她吻過你的樣子，
風流成性。我惱了，桃花也惱了。
將滿腹的惆悵，逐水飄零。
哥哥啊！我多想，抽一抹桃枝的新綠，
為你驅魔。
●那朵睡蓮
覓著詩人的筆跡
一路走來
掬一捧
柔柔的月色
妝扮心情
忽然發現
有一股暖流
湧動若泉
潮濕的目光
早已濕了夜色
還有你潔白的霓裳
那一刻我醉了
我分明看到了
一個風流倜儻的書生
抑揚頓挫
吟誦著優美詩章
令我好生眷戀
看，群星薈萃
莫不是在為你鼓掌
某一年的某一天
你來到了人間
帶著憧憬的目光
聽，那潔白的蓮花
輕吐一季的芬芳
為你獻上
一首誘人的詩篇
我在想
誰是你的情人
你又是誰眼裡的風景
就這樣融入夜色
將祝福的聲音
灑滿每一個角落
我多想
醉臥這荷塘月色
成為你眸中的那朵睡蓮
●落 葉
不知是在夢裡，還是在秋天
我見過它們失落的樣子
借助於風，借助於火
挖了個坑，焚書坑儒
心好痛
這讓我想到了小草
想到了嫁接，想到了再生
就像是韭菜一樣
割了一茬
又一茬
還有我的鬍子
也總是那麼的熱情
悄悄探出頭來
看風景
也不覺得冷
我在想，它會不會像小鳥一樣
飛走了，便不再回來
即便樹還在，我還在
那把掃帚還在
畫家的畫筆也還在
●這個秋，綠很茫然
這個秋天，同以往一樣
高粱依然垂釣，大豆
咧開了嘴笑
我很怕熱，綠很茫然
一個稻草人，站在
去年同一個地方，看
幾只麻雀，繞著道
一邊飛，一邊回頭望
●一把刀
一把刀
插在心上
呲牙地疼
血，流了一地
殷紅了詩箋
我拔出來掂了掂
弒了弒風月
花容失色
你臨走時
拋下的那句話
是我結婚最好的禮物
●老屋
父親 我
父親以畢生的心血
蓋成老屋
一夜之間
被我拆得七零八落
父親沒有在場
他不忍心看到
自己的心血灰飛煙滅
屋山被拉倒了
大地在顫抖
我彷彿感覺到了
父親的心跳
曾經堆砌的記憶
曾經風雨中的原始
老宅
父親血汗的老宅
已成了逝去的記憶
父親 回場吧
原諒兒子對你的背叛
兒子有兒子的路要走
父親住進了新樓
觀念是否已有了更新
欣喜之餘
我在想
新樓也會變老
就像老了的父親
下一個輪迴
我也會變老
●美，是一種陷落
沒見到你之前
我一直覺得
你的美，在於你的挺拔
和箭一般的葉子
直逼我心
見到你以後
一切都改變了
我在你的每一寸骨骼上
都發現了
一種陷落的美
●畫 面
大街上，一位老人跌進視線
一根木棍，指指點點
跌跌撞撞地，摸索著走過
靚女，型男，貴婦人和一條狗
寶馬，皇冠，奔馳和奧迪
交警，斑馬線和金屬護欄
一個小姑娘，慌忙跑過去
輕輕牽起，木棍的那一頭
●空
在我眼裡
什麼都是空的
空的一切，空的你
天空是空的，被一場雨洗禮後
大地是空的，被一場雨浩劫後
你是空的，沒有了可以思考的口糧
那個秋
我的竹籃子
也是空的
●月滿西樓
妹妹，你乘坐的
可是那位
獨釣寒江雪老人的小舟嗎
還有沒有
那身載滿風霜雪雨的蓑衣
桃花的紅，竹子的綠
想當年
他還是一介書生
風流倜儻，笛鳴聲聲
你回到康橋邊了嗎
可是你嗎
一籌莫展的顏
冷冷的清輝
你借月抒情
妹妹，我就在橋的這頭等你
你看啊
我穿著春的盛裝
披星戴月
妹妹，詩句裡也會有暖色
可能是某個畫家留下的
他將你的清瘦添上幾筆
你便有了楊玉環的豐滿
李清照笑了 說
地點：老地方見
時間：月滿西樓
●母親啊，為什麼
我的眼裡總是溢滿海水
母親啊
請你告訴我
我是一片海
還是一條鹹水魚
要不，為什麼
我的眼裡總是溢滿海水
母親啊
我出生在黃河灘
也喝過長江水
你卻以博大的胸懷
送我一片天空的湛藍
讓我解析出生命中的鹽份
●破天荒說
在天外，建一個天，放養白雲朵朵
在地下，建一座城，屯積雄兵百萬
把相思，打一個結，結束也是開始
把毒藥，煨在舌尖，輕吐生命的絕唱
把露骨的語言，重新包裝，穿上華麗的外衣
把圓潤的歌喉，閃亮成豐滿的夜鶯
將錯就錯，蓋一個戳，錯的也是對的
走不叫走，都改說跑了，不然跟不上節奏
兔龜賽跑，選擇在時光隧道
距離內定，以光年計
我不發話，槍不敢響，衝出去就犯規
別說愛我，別說天長，地久
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在桃花鎮
山一程水一程，一不小心
就誤入了桃花鎮
桃花陣的命名，有一個
美麗的傳說
一個美麗的女人生產時
一樹桃花開的正艷
一個郎中打這裡經過
治好了那個女人的桃花癲
大概是在春天
風很輕，花美美地開著
雲啊霧啊繚繞著
誰也弄不清
這是一處怎樣的所在
鎮上的教書先生大筆一揮
這裡就成了遠近聞名的桃花鎮
那個女人生下一個女孩
郎中為她取名春桃
等到春桃十八那年
一座花轎吹吹打打將她娶走了
那一天我剛好從此經過
剛好看到了桃花人面，人面桃花
和春桃母親灑下的淚一串
●水中毒
眼睛腫了，不是哭的錯
腳踝腫了，不是路的錯
我心臟不好，動則氣喘
需端坐位，慢慢調養，調整氣息
我的體內，到處都是水
我柔軟，我腫脹，我像彈簧
像是一個水庫
別惹我，誰想接近我，誰倒霉
把我逼急了，訛上你
不死也得脫上三層皮
趁我尚有一口氣，尚還清醒
請遞給我一支筆吧
請你放心，我不喝墨水
我已經滴水不進，只出不進
我一張嘴，便是一條長江
或者黃河
●在春天，
我再一次想到小燕子
二月的風，撩開了春天的面紗
一只小燕子，再次回到
熟悉的小鄉村，在一只舊巢上
修修補補，填補著
歲月的空白
在春天，我再一次想到小燕子
幸福的呢喃，和剪刀似地尾巴
展翅飛翔的樣子，那麼的美
我折了一只，仿著她的模樣
向風中投遞
●月亮懷孕了
夜是美麗的
月光如水
一個小孩子喊住爸爸
說月亮懷孕了
是不是爸爸的事
要不，上次見到還瘦瘦的
今晚咋會變得如此豐滿
等有一天生下來
是和自己一個樣
還是一只歡蹦亂跳的小兔子
●故鄉的雲
那麼多的炊煙，一朵一朵升起
扶搖直上，風是載體
托舉著天空的遼闊，製造出
一朵又一朵雲，從故鄉飄來
飄進我的視線
故鄉的雲，停留在哪裡，哪裡
便是故鄉，這是我
流浪多年，發現的秘密
那麼多的雲，被故鄉抱在懷裡
●故事，沒有結局
我舉起筆，剛想落下來
投到半空，便停住了
於是，那個故事
便沒有了結局
沒有結局的故事，缺少了
諸多動人的情節，譬如
花香，譬如愛情
陷入重重迷霧
●逃走的雲，
帶去了我的思念
妹妹，你看到天邊
那片雲朵了嗎
哦，你想必是看到了
它夾雜的雨意，裡面有著
我思念的成分
我剛張開口，還來不及
說出那句話，一朵雲
逃也似的離開，我只好
將思念投遞風中，並托它
帶去，我真真的問候
2014.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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