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之喜

    芳姑配偶早喪，孤身攜帶一雙稚齡兒女，涉險飄洋。為了逃避苛政追求自由民主而定居於現代「世外桃園」，處處草綠花繁的墨爾本。

    個子略矮胖五官端正的她，是典型賢妻良母，是世人認同的所謂福相，使朋友們羡慕。其艱辛奮力把兒女鞠育成才，皆能就高薪要職。雖然各已成家，仍視母親如寶般，非常孝順。俗語說：

    「好兒不如好媳婦，好女不及好女婿。」是足以為證。超越耳順之年的芳姑，面上總洋溢著歡樂笑容，讓幸福呈現人前。

    她忘掉辛勞疲累之苦，寂夜時、撫摸被歲月磨粗的雙掌，常感此生也沒有半點遺憾，且滿足和無限安慰。默默回憶往昔，孩子孝順，是操勞半生的超值補償，有人生夫復何求感。

    女兒秋玉今秋轉換豪宅，夫婦和小叔共同合購。雖然僅是一家三口，卻購置複式樓宇。六套睡房，皆設備美侖美奐。寬闊庭院，果樹花卉有序栽植；除了游泳池外，另設八人按摩池。真是富貴迫人，氣派極為高尚。

    芳姑與兒子江季光媳婦金蓮，帶著雙生孫兒子松和子強往祝賀。各處參觀後，不停地讚嘆！季光招妹妹往露臺輕聲交談：

    「玉！媽堅決地要搬來和妳同住，說這偌大房屋怕妳難以照管。蓮和我曾盡力挽留，但老人家一意孤行；連皮箱也帶來了，真是沒辦法呀！媽的脾氣總該了解。唉！」季光沒等妹妹應允，已回身叫妻子把車箱的行李，全搬放二樓。

    深夜松竹呼嘯，肥厚枇杷葉恣意拂、拍、撩撥，圍牆內的米蘭花頓被引誘，以無限熱情待客，頻頻散發讓香氣透窗。寂靜中隱約風聲蟲鳴，恰巧為芳姑的輕輕嘆息聲伴奏。新環境使她輾轉難安寢，不禁牽動愁緒。她彷彿忽然覺醒，幸福已漸行漸遠，在遙遠不可及的彼岸。芳姑細心思量，畢竟母女較易於相處；且更能包容，本性頗能隨遇而安的她，頓解愁懷。

    輕步下樓，穿越會客室外的長廊，芳姑驟被主人房內隱約的語聲留駐：

    「真是對不起! 沒想到哥哥會送來這份特別賀禮。不過也怪不得他，是媽自己決定的。我想媽媽很難適應我們年青人生活習慣，住不久肯定又嚷著回去了，請你弟弟別介意呀！肯定只是暫時性的 ………」

女婿不高興聲音：「妳說，若妳媽不再搬回去怎麼辦? ……」

芳姑輕悄地步回房內，也忘了是到廚房拿水吃安眠藥；她倚枕獨坐，張著盈淚眼眶凝注窗外。颯颯風吼竟彷彿變成兒子那晚的語音：

「媽！這些年妳老人家太辛苦了，可恨我沒出息，一人支撐整個家未能盡孝，不能使媽能夠過好日子。金蓮為人直爽，有口沒心常常惹媽生氣。幸好玉妹能幹，職高且酬厚。豪宅寬大舒適，又有鐘點傭人做家務；把媽送去享享清福，我便可安心了。請媽媽答允吧！也成全兒子一片孝心。若住不習慣，慢慢再搬回來好嗎？」

    芳姑反覆思量復思量兒女的話語，整夜默默向透簾風聲哭訴，那輪皎潔月色，也表無限憐惜地灑落透窗瑩光，與燈光同撫孤寂的慈母心靈。

2018.4.20